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直到顾斯年的大哥死在了战火中，尸骨无存。
婆婆为了给顾家留后，让顾斯年兼祧两房。
我才明白顾斯年藏在心底的白月光是长嫂。
长嫂可怜，我只是想给大哥这一脉留个孩子，你放心，等长嫂怀上孩子后，我就回到你身边，我们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娘亲，做人不能太小气，你一点都不如大嫂嫂知书达礼。
后来战事再起，顾斯年护着长嫂和儿子离开，把我忘在身后。
我捏紧车票，转身踏上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1
二少爷回来了，听说他这次回来带了好多西洋那边的奇珍玩意，我路过时还望见有几套西式连衣裙，可漂亮了。
二夫人可幸福了，少爷出门在外都心心念念着你。
刘妈妈打趣我。
听到顾斯年回家，我一颗心跟着飘了出去。
忙步履匆匆迎出去。
却看到顾斯年带着儿子顾睿去了长嫂的院子。
随后一箱箱奇珍异宝也跟着抬了进去。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和腹中孩儿有没有想我?
顾斯年匆忙放下公文包，单膝跪地抚摸着长嫂唐曦的肚子。
唐曦娇嗔一声。
孩子还小，哪知道什么想不想的。
顾斯年一口啄在唐曦水嫩的红唇上。
声音嘶哑。
那你呢?你就不想我吗?
唐曦脸色微微一红。
想，可想死你了。
大嫂嫂，我和爹爹出去给弟弟带了很多小玩意，西洋镜，画本子……
唐曦摸摸顾睿的脑袋。
真是谢谢我们家睿儿了。
那是我亲弟弟，我肯定要好好对他
我躲在院门外，看着里面三人其乐融融。
心底有些发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三人叙了会儿旧。
顾斯年站起身来。
走，该回去向你娘亲报平安了，不然她又得多想。
顾睿不耐烦地撇撇嘴。
她就喜欢小题大做，动不动就耍小脾气。
一点都不如大嫂嫂知书达理，要是大嫂嫂是我的娘亲，那该有多好，我每天做梦都在想呢。
我一愣，看向那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他三岁前还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说我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现在不过几年，就厌弃我了吗?
乖，等我晚上来陪你。
临走前，顾斯年依依不舍和唐曦道别。
2
我端坐在堂屋里，等着他们父子二人回来。
顾睿率先踏进门，皱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娘亲，你这次怎么不出门迎接我和爹爹了?
还有我平时爱喝的糖水，你也没给我准备?
我捂着肚子，扯了个谎。
旧疾犯了，疼痛难忍，索性就在屋里等你们回来。
顾睿顿了顿，没再说话。
这是我当年生他时留下的隐疾。
现在时不时都会痛上一阵。
我满心期盼地望着顾睿，希望他能关心我几句。
可顾睿什么也没说，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暗自神伤。
睿儿还小，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顾斯年抱着一个盒子走来。
他垂下头，关切地问我。
还痛吗?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
我摇摇头。
顾斯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把桌上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项链。
这是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看着那条散发着光芒的项链，我的眼睛似乎被灼伤。
眼底泛起泪来。
顾斯年给唐曦的礼物一车两车都拉不完。
到我这儿就成了个可以拿在手上的小盒子。
我想起刘妈妈说的西式连衣裙，想着下个月有一场诗词会要参加。
于是我踌躇开口: 我听刘妈说，你带回了几件从西洋来的衣裙……
都送到长嫂那儿去了。
顾斯年打断我。
他睨着眼看我。
你也想要?
长嫂是归国留学的文人小姐，你自小裹小脚长大，肚子里没半点文墨，那衣服你穿了，气质也不搭。
见我低头不语，顾斯年凑过来揽着我的肩。
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长嫂生下孩子，我就回到你身边，我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可三个月前，顾斯年明明说的是等确定唐曦怀孕，他就不再管唐曦了。
3
晚上伺候顾斯年洗脚时，他说一会儿有公务要处理。
我咬着嘴唇问他: 我肚子还是难受，你能陪陪我吗?
顾斯年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但没过一会儿，唐曦院子里的人突然闯进来。
二少爷，大夫人今天也不知道吃坏什么了，一直呕吐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顾斯年一脚踩翻了洗脚盆。
洗脚水溅了我满身。
顾斯年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向唐曦的院子跑去。
我捂着肚子，难受地弓起腰。
顾斯年去了唐曦那儿，几个小时都不见回来。
我浑身冒冷汗，差人去请他。
我又不是医生楚兰君她不舒服就去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
这……这就是二少爷的原话。
小丫头哆哆嗦嗦说着这句话。
我松开紧捏着的手心，掌中已经鲜红一片。
算了，你下去吧。
我躺在地板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顾斯年怕是忘了，我这是旧疾，请医生也没用。
我只是想他陪在我身边，让我心里好受点。
我闭上眼睛，想起了不久前收到的那张火车票。
那是诗词会给我的邀请券。
出发时间就在十天后。
诗词会的老师说过，渡人不如渡己，爱人不如爱己。
我为他人活了这么多年。
如今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4
天亮时分，顾斯年才回到我们的院子。
他见我睡到地板上，先是训斥了我一顿，再小心翼翼把我抱到床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
顾斯年皱起眉。
长嫂的孩子得来不易，那可是大哥的后人，我肯定要仔细放在心上。
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吧?
我只不过是给了长嫂一个孩子，而你可是拥有我全部的爱，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顾斯年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曾经偷看过他压在书房底部的书信。
其中有两封是写给长嫂唐曦的告白信。
唐曦是新时代女性，从西洋留学归来。
闪闪发光的她吸引了顾家两个男人的注意。
可唐曦最终选了顾斯年的大哥。
顾斯年心灰意冷，把这份爱意埋在心底。
随意听从了家里的安排，娶了我。
娘亲，你太小气了
果然是目光短浅，难登大雅之堂
顾睿也帮着顾斯年数落我。
差点忘了，我这个好儿子，天没亮时就跑去唐曦院子里守着。
直到唐曦安稳睡下，他才来我院子里向我请安。
儿子和自己想法一致，顾斯年越想越气。
我看我真是太宠你了，长嫂都那么可怜了，你还想着和她争?
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屋里，想想清楚吧
顾斯年把甩袖离去，将我禁足七天。
也好，反正我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
那我就能摒弃杂念，轻松上路了。
5
我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我东西很少，少到一个小小的箱子就能全装下。
从抽屉里掏出一页泛黄的纸张。
这是当年顾斯年提前写好的放妻书。
战乱时为了发财，顾斯年不顾性命揽下给军方送物资的差事。
他怕自己运气不好死在途中，提前写了放妻书给我，好放我自由。
准备离开那天，城里突然久违地敲响了钟。
大街上人们奔走相告。
有军队在城外打仗，怕是不一会儿就能进城。
街上关门闭户，人心惶惶。
顾斯年好歹有点儿手段，提前知道了内部消息。
打算带着顾家找个地方暂避风头。
他让管家收拾了行李，吩咐通知所有丫鬟五小时后启程。
顾斯年一手扶着大着肚子的唐曦，一手牵着我们的儿子顾睿。
动作利索点
我远远看见他们三人上了汽车。
司机问是否可以启程了。
再等等。
顾斯年说。
我心里奢望。
顾斯年会不会想起我。
唐曦一头扑进顾斯年的怀里。
两只洁白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一脸柔弱。
斯年，我好害怕。
肚子里的孩子也在不安分地踢我。
顾斯年下令。
开车
车门紧紧关闭，随后扬长而去。
顾家成了一座空宅。
顾斯年带上了丫鬟小厮，连守在家门的那条老黄狗也带上了。
唯独没有带上我。
我攥紧手提包，从后门出去。
逆着人群一路奔走，赶到火车站。
刚到火车站时，一枚炮弹落在不远处。
瞬间炸开，地动山摇。
我抱着头蹲在地，脸色煞白。
火车还有十分钟出发，幸好铁轨没被破坏。
还能正常运行。
混乱的人群中，我检完票上车。
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这座城市。
而此时的顾斯年终于想起他忘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