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劫天

紫薇宫深处的玄穹殿，终年笼罩在一片幽邃的威严之中。

穹顶并非凡木金石，而是由法则之力幻化的星河流转不息，投下冰冷而璀璨的微光。

西壁乃万年玄冰所铸，奇异的是并无刺骨寒意散发，只弥漫着一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沉寂威压。

北境仙朝皇主李钧，正背对殿门，负手而立。

他伟岸的身影仿佛与墙壁上那幅不断演化、生灭的《北冥星图》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比玄冰更令人敬畏的气息。

殿门在龙吟声中开启，太子李砚在两名黑衣玄甲侍卫的护送下，踏入殿中。

几乎实质般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他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宫外带回的散漫，快步走至殿心，深深躬身：“父皇”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那样微弱而单薄。

李均并没有回头，平稳冷硬的声音却己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击地面。

“玩得可还尽兴？”

李砚头皮一紧，心知一切皆难隐瞒，低声道：“儿臣…只是出去走走，体察民情…体察？”

李钧猛地转过身。

他并无雷霆震怒之色，面容依旧威严俊朗，唯有那双深邃如海眼的眼眸中，不含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失望，这比任何的暴怒都更让李砚心悸。

“体察市井街巷的喧闹？

体察酒肆勾栏的浮华？

还是体察你那几个‘好友’带你见识的奇技淫巧的俗物？”

李砚唇瓣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明白，父皇什么都知道。

“抬起头来。”

李砚依言抬头。

李钧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刮去他身上所有不属于此地的痕迹。

“你灵台蒙尘，气息驳杂，沾染了凡俗烟火气、劣等法器的灵力残渣……”李钧的鼻翼微不可察地一动，语气中的厌恶愈发明显，“……还有一丝廉价的胭粉气味。

这便是你身为北境太子，该去‘体察’的民情？”

“父皇，我…”李砚试图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你可知道，就在你流连于那些无用之地时，北海归墟岛的妖众正不断袭扰我大陈边疆，多少边军儿郎被‘九幽蚀骨风’冻碎神魂，埋骨雪原？

你可知道，燕国崔氏的使者昨日又递来了拜帖，明为修好，实为窥探我皇室虚实？

你可知道，你那些执掌金灵剑脉、镇守陇地的叔父们，正盯着你的每一处错漏，恨不能将你从这太子之位上拉扯下来！”

李钧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仿佛重重的踏在在李砚的心窍上，让他呼吸维艰。

“朕将关乎大陈国脉的《九域锁神阵》秘要交予你参悟，其内经文秘法，你竟连背诵都怠惰不为！

更何况你至今连自身灵力都未能凝聚贯通！”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虽未咆哮，却瞬间引动了整座玄穹殿的法则之力。

空气凝固如万载玄冰，磅礴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要将李砚的骨骼碾碎。

“这诸天万界，觊觎我大陈北境基业、暗中窥伺之辈如过江之鲫！

你的懈怠，你的放纵，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

李钧停在李砚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他所有的不堪。

“大劫将至，天地倾覆只在眼前。

朕需要的，是一个能执掌国运、守护大陈山河、庇佑亿万子民的继承者！

而非一个只知沉溺享乐的纨绔子弟！”

最后一句，如同太古神山轰然砸落，重重撞击在李砚的神魂之上。

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指尖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所有的不甘与羞愧都被这巨大的压力碾得粉碎。

“即日起，禁足寒渊殿。

未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九域锁神阵》基础阵诀若不能倒背如流，你便不必出来了！”

李砚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胸腔内恐惧、羞愧、不甘、怨愤交织翻腾。

他最终什么也未说，只是再次深深一揖，旋即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退出大殿。

沉重的玄冰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外的凛冽风雪声，刹那间变得无比清晰，又仿佛遥远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