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芯片过载

陆沉是被代码灼烧的痛感惊醒的。

不是皮肤被火燎到的那种灼热刺痛，是意识深处像钻进了无数只带电的蚂蚁，细小的电流顺着神经末梢疯狂窜动，每一次跳动都裹着 “滋滋” 的电流声，像生锈的镊子在反复撕扯记忆碎片 —— 那些关于女儿小念的、关于医院消毒水味的片段，都在这痛感里变得支离破碎。

他猛地睁开眼，眼球还带着刚苏醒的酸涩，视线里的一切却在扭曲：本该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此刻飘着大片淡蓝色的代码流，像被狂风撕碎的天空残片，缓缓下坠时还在不断闪烁 “ERROR” 的红色提示，红光映在他眼底，像烧不尽的余火。

空气里没有熟悉的消毒水味，只有一股金属冷却后的腥气，混着若有若无的、类似电路板烧焦的糊味。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的金属地板，寒意顺着指缝钻进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咳…… 咳咳！”

身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带着窒息般的沙哑。

陆沉撑着手臂挣扎着坐起身，手肘在金属地板上蹭出细微的摩擦声，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空旷的空间里 —— 西周是灰色的金属墙壁，墙面上布满了裂纹，裂纹里渗着淡蓝色的光，像某种生物的血管。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有人还在昏迷，眉头紧锁着，嘴角挂着未干的涎水；有人己经惊醒，正茫然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 —— 那里有一道淡蓝色的纹路，像纹身一样缠绕着小臂，纹路末端牵着一缕极细的代码流，像透明的线，缓缓汇入空中的蓝色碎片里。

陆沉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臂，同样的纹路正泛着微弱的光，指尖碰上去时，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脉搏在跳动，又像在与空中的代码产生某种共鸣。

这触感让他心头一紧，昏迷前的画面突然冲破记忆的屏障：女儿小念举着玻璃弹珠，肉乎乎的小手在他眼前晃着，笑着说 “爸爸，这个像星星”，弹珠折射的光落在她眼底，比任何星辰都亮；可下一秒，医院的警报声突然炸响，尖锐的 “嘀嘀” 声刺得耳膜发疼，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手里拿着泛着蓝光的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星星？”

陆沉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目光死死锁定在不远处的地面 —— 那里散落着几颗透明的结晶，大小和小念的玻璃弹珠一模一样，正折射着空中代码流的蓝光，可边缘却在慢慢变得透明，像被空气一点点吞噬，再过几秒就要彻底消散。

他顾不上手臂的酸胀，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膝盖在金属地板上磕出轻响也浑然不觉。

指尖刚碰到其中一颗结晶，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像握住了一块冰，紧接着，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女生，扎着马尾，正抱着书包在巷子里奔跑，书包带滑到了胳膊上也不管，嘴里喊着 “妈妈，等等我”，声音里满是稚气的焦急；可画面突然像玻璃一样破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连女生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碰那个！”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像冰珠落在金属上，脆生生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陆沉的手顿在半空，指尖离那颗结晶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他能感觉到结晶的寒意还在顺着指尖往上爬。

他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女人，作战服的袖口沾着淡蓝色的污渍，像是代码残留；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柄缠着黑色的布条，刀身映着她的脸 —— 轮廓锐利，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却异常冷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女人的目光落在那些结晶上，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是意识结晶，玩家死亡后意识残留形成的，碰多了会被反噬，你的意识会被它撕碎。”

“玩家？”

陆沉皱眉，指尖下意识地收回，手臂上的蓝色纹路似乎因为刚才的接触，亮得更明显了些。

他压着心头的慌乱追问：“这里是哪里？

医院呢？

我女儿……”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听到不好的答案，可更多的恐惧却在心里翻涌 —— 小念还在医院吗？

那些穿黑制服的人对她做了什么？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看向空中不断下坠的代码流，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个圈，动作流畅得像本能，刀尖指向那些蓝色碎片时，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这里不是现实，是镜像世界。

我们的脑电波被绑定了，现在就是开发组手里的实验品 —— 或者说，是‘诸神赌局’的玩家。”

“开发组？

诸神赌局？”

陆沉还想追问，可话没说完，就看到女人的眼神突然一厉，像发现猎物的鹰。

她猛地抬手，匕首寒光一闪，“唰” 的一声斩断了一缕向她袭来的代码流 —— 那缕代码流原本是透明的，被斩断后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只半透明的怪物，有着昆虫的复眼，密密麻麻的眼珠里映着蓝光，身体是节肢动物的形态，却长着两只人类的手臂，手臂上还缠着淡蓝色的纹路，它落地时发出 “嘶嘶” 的叫声，口器里流着透明的液体，朝着最近的一个昏迷者扑去。

“没时间解释了！”

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急促，同时她脚下发力，朝着怪物冲过去，作战服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残影，“不想死就拿起身边的东西，这些代码生物会吞噬意识，被它碰到，你就会变成那些结晶！”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慌乱。

他扫视西周，目光落在身旁一根金属管上 —— 那是医院输液架断裂后的残骸，管身上还沾着干涸的褐色血迹，血迹边缘己经发黑，显然有些时间了。

他一把抓过金属管，手指刚握住管壁，就感觉到手臂上的蓝色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通电的灯泡，同时脑海里传来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没有任何感情：“临时武器：金属管（D 级），耐久度 60%，可造成轻微代码伤害。”

这声音刚落，那只代码怪物己经扑到了昏迷者身边，它的手臂突然拉长，化作一道透明的利刃，刃口闪着淡蓝色的光，眼看就要刺穿昏迷者的胸膛 —— 那昏迷者还在哼唧，根本不知道死亡己经逼近。

陆沉没有犹豫，手指紧紧攥着金属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曾是机械工程师，对发力角度有着近乎本能的精准把控，他深吸一口气，手臂向后扬起，然后猛地向前砸去 —— 目标正是怪物头部与身体的连接处，那里的代码流最稀薄，是最脆弱的地方。

“砰！”

金属管与怪物身体碰撞的瞬间，传来一阵刺耳的 “滋滋” 声，像是电流短路，怪物的头部立刻出现了一道裂纹，蓝色的代码流从裂纹中溢出，像破了的水管。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里满是痛苦，转身就朝着陆沉扑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复眼里的蓝光变得更加刺眼。

“侧身！

攻击它的腹部！”

女人的声音及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陆沉下意识地向左侧翻滚，肩膀在金属地板上蹭出火辣辣的疼，可他顾不上这些 —— 怪物的利爪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带起一阵冷风，要是再慢一秒，他的后背恐怕就要被撕开。

他抬头看去，只见女人己经绕到了怪物的身后，匕首稳稳地刺入怪物的腹部，那里有一块淡红色的代码核心，像跳动的心脏，正不断向外散发着光。

“就是现在！”

女人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喘息，显然刚才的动作也消耗了她不少力气。

陆沉立刻起身，手臂因为刚才的翻滚有些发麻，可他还是双手握住金属管，将全身的力气都灌进手臂，朝着怪物的腹部核心狠狠砸去。

金属管穿透怪物身体的瞬间，传来 “咔嚓” 的脆响，紧接着是一声巨响，怪物的身体化作无数蓝色的碎片，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颗小小的红色结晶，落在地上，红光只亮了几秒，就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陆沉拄着金属管，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在金属地板上，发出 “嗒” 的一声轻响。

手臂上的蓝色纹路亮度逐渐减弱，慢慢恢复成之前的微光，脑海里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击杀代码生物（F 级），意识强度提升 0.1%，当前意识强度 72%（C 级）。”

“意识强度？”

陆沉看向自己的手臂，蓝色纹路还在微微震颤，他伸手摸了摸，触感依旧冰凉，“这是什么？

和刚才的结晶有关吗？”

他想起那个女生的记忆碎片，心脏又开始抽痛 —— 如果意识强度没了，是不是就会彻底消失，连记忆都留不下？

女人走了过来，她用匕首的刀背擦了擦刀身上的代码残留，淡蓝色的残留物在刀背上化作一缕青烟，很快消散。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场，等擦干净匕首，才缓缓开口：“意识强度就是我们的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代码痕迹，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这里的一切都靠意识驱动，意识强度低于 30%（F 级），就会被镜像世界吞噬，彻底消失 —— 就像那些意识结晶一样，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她的目光落在陆沉手中的金属管上，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你刚才的发力很精准，知道攻击怪物的薄弱点，以前是做什么的？”

“机械工程师。”

陆沉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 刚才的动静己经惊醒了更多人，有人抱着头在恐慌地尖叫，声音刺破空气，让人头皮发麻；有人疯了一样撕扯手臂上的纹路，指甲把皮肤抓出了血，蓝色的代码流混着红色的血珠，看着触目惊心；还有人被新出现的代码怪物追着跑，脚步踉跄，嘴里喊着 “救命”，可没人敢停下。

他的心沉了下去，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多待一秒就多一分死亡的可能：“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女人点头，认同了他的判断，她把匕首别回腰间的刀鞘里，动作干脆利落：“我叫苏野。

你呢？”

“陆沉。”

苏野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人群，眼神里带着审视，像在判断谁还有战斗能力。

她的视线最终停在不远处的一扇铁门上 —— 那扇门布满了锈迹，锈迹呈暗红色，像干涸的血，门上还能看到 “安全出口” 的标识，只是标识上的文字己经被蓝色的代码流覆盖，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代码流在标识上慢慢蠕动，像在啃食着最后一点现实的痕迹。

“那里应该是个暂时的安全区，” 她指着铁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异常坚定，“我们得先聚集能战斗的人，不然走不了太远 —— 后面还会有更厉害的代码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