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情诗

聚光灯如正午骄阳，砸在体育馆中央的比武台上，将李达、龙彪、陈牛三人的身影拓得格外清晰。

刚结束的全国武术交流赛决赛上，他们以一套融合南拳刚劲与北腿灵动的三人对练拔得头筹，此刻台下车灯似的闪光灯还在不停炸响，前排观众举着写有他们名字的灯牌，喊得嗓子发哑。

“可以啊达哥，最后那招‘三龙探海’，裁判席那几个老教授都站起来鼓掌了。”

龙彪抹了把额角的汗，运动服后背早被浸透，他是专业散打运动员出身，浑身肌肉线条像被刀削过，笑起来却带着点憨首。

陈牛在一旁猛灌矿泉水，喉结滚动得像个小马达，他以前是举重冠军，后来转型武打演员，手掌比常人宽出一圈，指节上还留着旧伤的薄茧：“要我说，还是达哥设计的动作妙，既好看又不丢实战底子，比那些花架子强多了。”

李达笑着摆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刚收到杨桂英她们的消息，说在后台休息室等着庆功。

他今年三十二，是圈里公认的“文武双全”武打演员，不仅身手利落，还总爱琢磨动作设计，连导演都常找他聊戏。

三人刚走下后台通道，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杨桂英正靠在休息室门口，手里拎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她穿了条素色连衣裙，头发挽成低马尾，露出的手腕上缠着练功用的护腕，刚卸了妆的脸上带着点红晕：“恭喜三位冠军啊，我和小凤、敏敏买了蛋糕，庆祝你们拿了头名。”

休息室里，张小凤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她是新生代武打小花，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见三人进来，立刻举着手机跑过来：“达哥彪哥牛哥，快过来合个影！

我要发朋友圈炫耀一下，跟三位大佬同台观赛，我这排面够不够？”

章敏敏坐在沙发上整理背包，她比张小凤大一岁，兼做模特，气质偏清冷，手里拿着个拍立得，闻言抬头笑了笑：“别光顾着发朋友圈，先拍照留个纪念，难得咱们六个凑这么齐。”

六人挤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体育馆的霓虹招牌，红的绿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章敏敏按下快门，拍立得吐出照片，张小凤抢着先看，叽叽喳喳地点评：“哎呀我这表情太僵了，敏敏你怎么不提醒我？

达哥笑起来真好看，彪哥你能不能别绷着脸……”话音刚落，窗外的霓虹突然闪了一下，像是电流不稳，紧接着，整个休息室的灯猛地熄灭，只剩下手机屏幕和拍立得照片的微弱亮光。

“怎么回事？

跳闸了？”

陈牛伸手摸向门口的开关，刚碰到墙壁，就觉得手心一阵发麻，像是有电流窜进来。

李达皱起眉，刚要说话，就见窗外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不是电灯的暖光，也不是日光的明亮，而是一种带着穿透力的冷白，瞬间铺满了整个窗户，连带着休息室里的空气都开始发烫。

“什么东西？”

杨桂英下意识挡在张小凤身前，手己经摸向了腰间——那里平时总别着练功用的短棍，此刻却空无一物。

白光越来越亮，刺得人睁不开眼，耳边响起一阵嗡嗡的鸣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又像是远处传来的闷雷。

李达想抓住身边的人，却只摸到一片温热的衣角，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拉力裹住了他，像是被卷入了旋转的旋涡，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白光，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连身体的触感都变得轻飘飘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达猛地睁开眼，额头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躺在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巷里，身边是堆积的杂物，空气中飘着一股混杂着煤烟和饭菜的味道，和体育馆里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原本的运动服变成了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褂子，布料粗糙得磨皮肤，脚上的运动鞋也换成了一双旧布鞋，鞋底还沾着泥。

“达哥？

你醒了？”

旁边传来龙彪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李达转头，看见龙彪正扶着墙站起来，身上也是同款粗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点灰尘。

不远处，陈牛正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干呕，他的衣服更狼狈，裤腿撕开了个口子，露出的小腿上擦破了皮。

“这是哪儿？”

李达站起身，环顾西周，小巷狭窄，两侧是砖木结构的老房子，屋顶铺着黑瓦，墙上爬着青苔，远处传来隐约的叫卖声和自行车铃铛声，和他们熟悉的现代城市完全不同。

他摸了摸口袋，手机不见了，钱包也没了，只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个刚拍的合影相册，被塑料封皮包着，还揣在怀里。

“我刚才醒的时候，看见小凤和敏敏往那边跑了，好像是听见了桂英的声音。”

龙彪指了指小巷尽头，那里能看到一片更热闹的街道。

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刚拐出小巷，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街道两旁是欧式风格的洋楼，挂着“百乐门大光明影院”的招牌，招牌上的字是繁体，街上的行人穿着长衫、旗袍，还有穿西装戴礼帽的，几辆黑色的小轿车慢悠悠地驶过，车身上印着陌生的标志，路边的报童举着报纸叫卖，声音清脆：“看报看报！

日军增兵上海，淞沪局势紧张！”

“民国？”

陈牛瞪大了眼睛，他以前拍过民国戏，对这场景有点眼熟，“咱们……穿越了？”

李达刚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夹杂着女人的呵斥。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小凤正站在一个巡捕面前，手里拿着个棕色的小本子，嘴里不停说着什么，杨桂英站在她身边，脸色紧绷，章敏敏则拉着两人的衣角，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

“小凤！”

龙彪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张小凤回头看见他们，眼睛一亮，立刻挣脱巡捕的手跑过来：“达哥彪哥牛哥！

你们可来了！

刚才我醒了之后找不到你们，就和桂英姐、敏敏姐往这边走，结果这巡捕拦着我们要查通行证，我们哪有那东西啊！”

那巡捕穿着藏青色的制服，腰间别着警棍，皱着眉跟过来：“你们是一伙的？

租界规定，外来人员必须有临时通行证，你们几个穿得奇奇怪怪的，来历不明，跟我回巡捕房一趟！”

“我们是外地来的，通行证不小心丢了，您通融通融。”

李达上前一步，语气尽量缓和，他知道现在不能硬碰硬。

张小凤却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趁巡捕不注意，冲他挤了挤眼睛——刚才争执的时候，她看见巡捕的腰间挂着个证件袋，里面装着几本临时通行证，趁他不注意，悄悄“借”了一本出来，现在正藏在手心。

章敏敏见状，立刻接过话茬：“这位巡捕先生，我们真的是来投奔亲戚的，亲戚就在前面的弄堂里，要不您跟我们去看看？”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条僻静的弄堂，那里有一栋看起来没人住的小洋楼，窗户上蒙着灰尘。

巡捕半信半疑，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黑色短打的人快步走过，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街道。

章敏敏心里一紧，拉了拉巡捕的胳膊：“您看，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您还是去那边看看吧，我们这就去亲戚家，绝不惹事。”

巡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嘟囔了一句“别乱跑”，就快步追了上去。

几人松了口气，张小凤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临时通行证：“还好我反应快，刚才拍民国戏的时候，导演教过我怎么偷东西不被发现。”

“先别得意，找地方躲起来再说。”

杨桂英指了指那栋空洋楼，“那地方看起来没人，先去那里避避，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六人快步走进弄堂，推开虚掩的洋楼大门，里面积满了灰尘，家具都蒙着白布，看样子己经空了很久。

他们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看着彼此身上的粗布衣裳，再想想刚才街上的景象，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荒诞的事实——他们真的穿越到了民国时期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