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他趁我昏迷之际,将一外男送上我的床榻,迫使我怀上身孕。
可待我产子后,婆母便以我私通外男为由,无情将我沉河。
死后我才知道,沈度并非无法生育,而是为了丞相府的那位白月光才守身如玉。
再睁眼,我回到与他洞房花烛那夜。
看着他讨好的神色,我嫣然一笑:
既然如此爱她,这段孽缘便由我替你们牵上。
1
我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沈家人在我身上绑了千斤石。
岸上灯火通明,却始终不见我的夫君沈度。
婆母站在岸边,眸中的阴狠几乎快溢出来,嘴上极尽恶毒的话语咒骂我。
你这不知羞耻的贱妇,嫁给我儿五年未孕子嗣便罢,如今我沈家终于有后,你竟敢勾搭汉子
我的嗓子早就她被毒哑,无法为自己分辩半分。
婆母尤不解恨。
脸上的刺痛传来,是婆母命人将我的脸一刀一刀划破,伤口还往外渗着血。
你这样女人就应该浸猪笼,今日我便替我儿处置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婆母一个眼神,我便被无情地丢进河中。
沉入河底前,我眼前浮现的都是沈度那恶毒的嘴脸。
被关在柴房受辱时,沈度曾来看过我。
我喑哑着嗓子,竭尽全力想要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我不明白。
我与沈度青梅竹马数十年。
他高中状元那日,便向父亲求娶我。
成亲当晚,他面露难色。
沉默半晌,他歉疚地开口道:
我早年因一场大病伤了身子,如今已没了生育能力,你可会怪我?
我只是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瞧着他的双眸说我不在意。
成亲五年,我与他相敬如宾,我努力扮好一个妻子的角色,更为他保守着这个秘密。
可他却在一日夜里将我灌醉,趁我昏睡之际将一外男送上我的床榻,致使我有了身孕。
醒来时我悲痛欲绝,怒骂他不配为人夫。
他却死死抓着我的手,跪在我脚边卑微地恳求我原谅。
母亲这辈子太苦了,孤身一人抚育我多年,我不愿她这把年纪还为我的后嗣问题担忧。
他双手颤抖,嘴角不断抽搐着: 佩云,你便把这孩子当作我们的,也算全了母亲抱孙子的愿望,算我求求你,这辈子我定然不会辜负你。
见他痛哭流涕,我到底是心软了。
十月怀胎,我生下一男孩,保全了他男人的颜面。
原先因我没有子嗣,对我怀有偏见的婆母脸上也有了笑意。
可沈度却趁我喂奶之时,怂恿外男冲进我的房门。
拉扯之间,他又引婆母撞破。
婆母大怒,将我浸猪笼。
父亲年老,即便于沈家有恩,终究管不了沈家内宅之事,更救不了我这不安于室的女儿。
我已经遂了你的愿,生了孩子,你为何还要我去死?我死死扣住他的手。
沈度狠狠将我甩开,眼中都是嫌恶。
我从未觉得我的枕边人如此陌生。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我恨极了你,连碰都不愿再碰你,更何谈生孩子。
我答应过南姝,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若非母亲担忧后嗣,我又怎会被逼如此?
他眉眼颦蹙,咬牙切齿。
南姝?
姜南姝?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随即放声大笑。
你竟敢觊觎当今贵妃?
沈度闻言却是恼羞成怒,几步上前,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你也配提她?若不是为了她,我又怎会娶你一个小知县的女儿?
姜南姝是丞相府的小女儿,誉满京城的大才女,如今她已是陛下的沈贵妃。
原来这五年间,沈度竟一直爱着她。
甚至为了她守身如玉,连自己的妻子生下别人的孩子都不介意。
可笑我竟从未发现他们之间的情分。
冰冷的河水没过我的身子,打断了我的回忆。
水灌入肺腑,丝丝缕缕都是痛。
可怜我爹,一世清明,到老却因为我这个窝囊女儿背上骂名。
带着极度的不甘,我在冰冷的河水中咽了气。
再睁眼,眼前却是龙凤花烛,喜字高悬。
2
我重生了。
重生在和沈度洞房花烛这一夜。
这一年,沈度高中状元。
人人都道新科状元郎有情有义,执意要娶恩师之女。
父亲是七品知县,母亲早逝,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江家早年与沈家是邻里,沈度的父亲病逝后,他的母亲独自一人拉扯他。父亲看出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便接济了沈家不少,还亲自授他学业。
我与沈度青梅竹马,更是自小便心仪他。
他高中后不少人家上门提亲,加之他生的端方俊美,更是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良婿。
只是他一一回绝了贵眷之家的提亲,转头便抬着聘礼来江家求娶我。
见他双眸炙热,父亲欣慰地点点头。
他在父亲面前立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沈度一袭红袍,嘴角挂着一丝微微的笑意,正定定地瞧着我。
身上的寒气散去,跳动的烛火将我思绪拉回来。
我胃中一阵翻腾,强压心中的恶心。
还不等我开口,沈度便一脸歉意,搭上我的手。
佩云,我并非有意欺瞒你,早年那场大病几乎要了我的命,这你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我已没了生育能力。
他低下头,局促不安: 是我对不住你。
还真与上辈子一模一样,连瞳边摇摇欲坠的一滴泪都那么真情实感。
我冷冷一笑,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滔天的恨意。
见我不回答,沈度有些不知所措,竟直接向我下跪,眼角微微泛红。
我既答应了你爹要照顾你一生一世,即便没有孩子,我也会努力往上爬,将来给你争个诰命,他抓着我的手,佩云,我知道你最是通情达理,从小便待我好,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衷对不对?
我深叹一口气,强压满腔怒火,努力挤出两个笑: 我不在意,我爱的是你,至于子嗣,就当是我没这个福分。
重活一世,我定要沈度付出代价,只是我现在还需隐忍。
见我如此上道,沈度眼中的泪水马上收了起来。
他端起旁边的酒杯,便要同我饮合衾酒,手上的动作好似有几分急促。
看着那浮动的酒,我意识到了什么。
上辈子,我喝下沈度递过来的酒后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沈度已经若无其事地躺在我的身边。
如今细细想来,想必那酒中掺了迷药。
我佯装不知喝下,趁他不备将酒吐出。
不久我就装作酒醉睡下。
果真如我所料。
在我倒下没多久,沈度便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看来新婚当晚,他也不愿委屈了心上人,如此心急如焚去给他的心上人解释。
我卸下身上繁重的婚服,偷偷跟了上去。
3
弯月如钩,沈府的后门两个人影晃动。
来人正是丞相府的那位小女儿姜南姝。
我蹲在墙角后,听见女子哽咽的哭泣声:
沈郎,我为了你推了家中为我挑选的亲事,更忤逆了父亲要我进宫的念头,你却娶了别人,你对得起我吗?
南姝……你知道这并非我所想,你家世显赫,你爹断不可能将嫡女嫁给我一个穷苦的新科状元。
姜南姝却是怒道: 那你就娶了你所谓的青梅?她不过清水之姿,又没有家世,你这是打我的脸。
说着,沈度便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揽在怀中,耐心地解释着。
她是我恩师的女儿,如今她父亲年老,若我不娶她,京中有多少人说我闲话。
沈度的声音好似蛊惑: 她不过是个没有心机的蠢女人。我说过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娶她属实是因为她好拿捏罢了。
不过三言两语,怀中的女人便被哄得没有了脾气,如受惊的鸟儿般依偎在他的怀中。
也是,那般愚蠢的乡野村妇怎么配得上你,能有一个状元夫人的名头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我攥紧了裙角。
原来从前和我的逢场作戏只是因为我好拿捏,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发现了什么,他料定以我软弱的性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树影晃动,男女隐秘的欢笑声被遮蔽住。
没人注意到我已经偷偷离开了,只是心中的恨意更加浓烈。
4
上一世,我只在马球会上见过姜南姝。
姜南姝生得极好,灿若朝霞,手持一把闲云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可只是露出的那双桃花眸也足以让人为之心神陶醉。
我的母亲最擅马术,我的马球是母亲亲自教授的。
球场上,姜南姝自然不敌我,多次在我这落了下风。
下场时,她故意让婢女狠狠撞了我。
我重心不稳摔在泥坑里,她却带着一众官家小姐嘲讽我。
乡下来的野丫头果然上不得台面。
她毫不掩饰骨子里的傲慢。
姗姗来迟的沈度非但没有安慰狼狈的我,还面露嫌恶。
弄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沈度转头对姜南姝道歉,态度谦逊有礼,语调温和,清澈的眸子里都荡漾着层层水波,和我狼狈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臣妻是个乡野村妇,冲撞了沈小姐,还请多见谅。
姜南姝拂袖而去,只留下原地难堪的我。
回去的马车上,沈度眉眼凝重。
姜丞相位高权重,更是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若是得罪了她,我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是在外头失礼,我就要被同僚嘲笑。你以后少在沈姑娘面前晃悠,安安分分做好内宅之事便好。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
三分鄙视,三分憎恶,还有四分不屑,仿佛看我是一个多么不堪的女人。
我不知所措,只当是自己不知礼数,心中还生了几分愧疚。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哭过后,便更加足不出户。
后来我被外男玷污,悲愤交加,他却又变了一副样子。
他哭得肝胆俱裂,一字一句如杜鹃泣血,向我诉说着他的不易,要我体谅。
见我不妥协,他又扭曲着脸,拿我的父亲威胁我: 你父亲一世清明,若是此事当真传扬出去,你将他的面子置于何地?你当真忍得了?
我被他呛得说不出一句话,他便是料定了我定会为了父亲忍耐下去,即便其中有诸多龌龊,我也只能将这孩子当作是沈家的。
可惜,上辈子那个软弱无知的江佩云已经死了。
如今的江佩云恨不得将沈度抽筋剥皮,要他不得好死。
既然沈度早已心有所属,与沈家小姐一往情深,那我便亲手为你们牵起这段孽缘。
我悄悄回到房间,换上寝衣躺在喜床上。
沈度直到天亮才装模作样回来。
而我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如何报复这对恩爱鸳鸯。
5
新婚才没几日,沈度便时常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趁他不在,我偷摸进了他的书房。
一通翻检,我终于在他墙上的暗格找到了他与姜南姝之间来往的书信。
信上皆是沈度为姜南姝写的情诗,饶是我看了都不由得感慨一句两人当真是情深义重。
那一堆厚厚的书信下面,还压着一张精致的小像。
小像下还有一行遒劲有力的小字。
南姝吾爱。
恶心过后,我偷偷拿了最下面的几封书信藏在怀中。
只是单凭这些信件还不足以定沈度和姜南姝的罪。
更何况,现在姜南姝还未成为陛下的贵妃。
若是他们的奸情大白于天下,就算姜南姝再也没有入宫的机会,但凭丞相府的权势也有办法保下她。
这些信件要如何用,我还需要好好筹谋一番。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沈度书房中隐秘的角落里放着几服避子药。
上辈子沈度同我坦白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后,五年内我都未与他有过夫妻之实,这避子药自然也不是给我喝的。
现在想来,他是赶着去心上人那献殷勤。
根据我的观察以及前世的记忆,我很快便发现了沈度在每月都会有那么几日与姜南姝在城外的寺庙里私会。
而每每约会,沈度都会贴心地带上一帖避子药。
他们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私会,便是笃定,就算姜南姝入宫为妃,丞相为了荣华富贵,也有法子蒙混过去。
前世,姜南姝入宫后,凭借美貌和才华盛宠不断。
更借着和皇上青梅竹马的情分坐到了贵妃的位置。
就连皇上也不知道她最宠爱的妃子和臣子竟有着私情。
我偷偷将那避子药拿走。
乔装过后,我以极快的速度到了京北的药铺。
京北刘大夫的避子药固然可靠,可他卖得最好的却是那坐胎药。
回府后,我将沈度暗格中的避子药尽数换成了坐胎药。
这沈家的子嗣,可断不能在我这断了。
既然沈度如此看重子嗣,那我便助他一臂之力。
6
做完这一切,我以沈度的名义约见了姜南姝的庶长兄。
姜世延如约前来。
见到迎接他的人是我时,他难掩面上的诧异。
前世今生,我是第一次见到相府的这位庶长子。
他的生母出身名门,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在姜丞相还是个小官的时候便嫁给了他。
可后来家道中落,姜丞相转头娶了国公嫡女。
由原配正妻被贬为妾,连原本是嫡出的长子姜世延都沦为庶出。
可丞相嫡子不成器,反而是这位庶长兄官途亨通,越发被丞相重视,丞相更因心中的愧疚,竟有意扶持这位庶长子。
这让姜南姝在外头丢了面子,更让嫡母慌乱。
故姜南姝的母亲有了让他入宫为妃的念头,好帮衬自己的嫡亲兄长,不让这庶子越了过去。
虽是庶出,可这姜世延却颇有世家子弟的矜贵。
可上辈子,这位庶子却以极度不光彩的死法死去。
姜世延的生母被发现与外男私通。
丞相大怒,任由嫡母将其毒杀于后院。
他思母极深,坚信自己的生母是为人陷害,却申冤无果。
丞相嫌这事不光彩,对姜世延下了死命令,若执意追究,便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后来姜南姝假意为这位兄长争取了差事。
可事后姜世延却被亲信举报贪污受贿,证据确凿。
姜世延被关进天牢不久,便传出他畏罪自尽的消息,相府上下当即便对外宣称早与他断绝了关系。
而经办此案的便是沈度。
若要说其中没有巧合,鬼都不信。
我开门见山,悠悠道: 想必公子应当知道你的嫡妹与我夫君的私情吧?
我的话音刚落,他的双眸满是警惕,沉着声问我。
夫人这是何意?
我淡淡一笑: 公子满腹才华,断不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姜世延有些不明所以,却不敢贸然回话。
我便是笃定这位庶长子不是平庸之辈,城府极深,若非为了生母,断不会被算计了去。
我可以帮公子一把,让你的嫡母和嫡妹万劫不复。
他嘴角微微动了动,饶有兴致: 那可是夫人的夫君啊,您竟也舍得?
我抿了抿茶水: 我对夫君一往情深,却始终得不到他的真心。他连碰都不愿意碰我,却任由公子的嫡妹羞辱我,我心中恨极了这一切。
我说得情深意切,将自己表现成一个因爱生恨的深宅妇人,一心一意想要报复负心汉和瞧不起我的贵女。
我要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我只求事成之后,公子可以助我脱身,我只想回到父亲身边。
他目光沉沉,许久才回话: 你想我做什么?
7
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递给他。
姜是延将信将疑打开。
那信上只写了几个字,京北刘大夫。
夫人说的这位刘大夫可是我嫡母娘家的亲信,她最是器重,您是要我从他身上下手?
我嫣然一笑: 若非器重之人,也没有收买的必要。我不慌不忙试探着: 以公子的城府,想必也知道了你的嫡妹服用安胎药的事情吧。
我要公子想办法收买刘大夫,若是沈小姐顺利怀上身孕,届时只需要告诉姜夫人一声,沈小姐体弱,若是强行流产,便会终身不孕。
沈家送嫡女入宫便是为了尊荣,若是无法孕育皇子,即便有了帝王恩宠,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夫人爱女,又舍不得这皇城富贵,定会铤而走险,让她生下这所谓的孽种。
至于后面的事情,这孩子是死是活,又有谁在乎。
姜世延的目光越来越耐人寻味: 我倒真是期待。
走时,他回头丢下一句话: 夫人静静等着便好。
我没有回头,自顾自煮着手中的茶水。
茶滚了,好戏也差不多该上演了。
8
我就这么静静地等了一个月。
一日夜里,沈度阴沉着脸回来,身上还带着刺鼻的酒气。
我早早就备好了醒酒汤,请他坐下。
我顺势为他捏了捏肩膀,关切开口。
夫君可是累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沈度沉默不语,却将我的手拂开。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随后警觉地看着我: 你可有进过我的书房?
我低头佯装委屈: 夫君叮嘱过,你的书房我一向是不去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度自顾自陷入了沉思。
我红着眼眶,无助地看着他。
沈度只是看了我几眼,便摇摇头。
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个懦弱的女人,又哪里会有那样的脑子算计他。
我故意问: 夫君……今日婆母又拿子嗣的事情罚我站规矩。
夫君可否在婆母那为我说几句……
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度无情打断。
想必是姜南姝果真有了身孕,一提到孩子反而触了沈度的眉头,他现下敏感到了极点。
够了,你同我说这些作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可能和你生下孩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假装捂嘴啜泣,实则眼泪却是一滴也落不出来。
见此沈度却越发不耐烦,蹙着眉道。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拒绝了京中多少贵女,人人都道我爱妻如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京中多少女子羡慕你能从一个知县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为状元夫人,不过是母亲的两句数落,你连为我受些委屈也做不到吗?
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沈度竟比我想得还要不要脸,竟敢如此冠冕堂皇地说着这些,不过我还是将怒气咽了回去。
他既不愿搭理我,我也懒得装下去。
我瞪大了眼,颤抖地手指着他: 夫君……在你眼里我竟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