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厨房，比苏棠想象的还要破败。
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茅草稀疏，随时可能被寒风彻底掀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微弱烟火气、草药味和暮年衰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灶台冰冷，仅有的一口铁锅也带着锈迹。
角落里堆着些干瘪的萝卜和发蔫的野菜，米缸更是快要见底。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监，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对着一个破药罐子，小心翼翼地扇着蒲扇，罐子里传来咕嘟声和苦涩的药味。
听到动静，老太监缓缓回过头。
他脸上皱纹密布，如同干涸的土地，一双眼睛却并未完全浑浊，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审视。
他看了苏棠一眼，没有惊讶，也没有询问，只是又缓缓转过头，继续盯着他的药罐。
“徐公公。”
苏棠根据系统面板提供的少量人际关系信息，试探着叫了一声。
老太监扇扇子的手顿了顿，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新来的？
哪个宫罚过来的？
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也没什么吃食，自己找个角落待着，别碍事就行。”
他的态度冷漠，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苏棠没有在意，她走到灶台边，看了看那点可怜的食材，心中飞快盘算。
“公公在煎药？
可是入了秋，腿脚旧疾又犯了？”
苏棠轻声问道，她注意到徐公公坐姿有些不自然，左腿微微蜷缩。
徐公公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与你何干？”
“我略通一些药理，也曾见过家中长辈受此苦楚。”
苏棠半真半假地说，她游戏资料库里确实有基础的古代医学知识，“若信得过，待您药煎好了，我帮您用些手法推拿一下，或可缓解一二。”
徐公公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苏棠不再多言。
她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灶台。
她没有急着去动那些仅存的粮食，而是先出门，在冷宫荒芜的庭院里转了转。
深秋时节，百草凋零，但她凭借过去为了设计游戏而恶补的野外生存知识，还是辨认出几种可食用或无毒的植物根茎和野果，甚至还找到了一小丛野葱。
她将这些“收获”清洗干净，又回到厨房，从自己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里，匀出一点点黍米。
她生起火，虽然有些生疏，但终究将火点燃了。
将那点黍米、洗净的植物根茎和野葱一起放入锅中，加上水，慢慢熬煮。
她没有多余的油脂，也没有任何调味品，只能依靠食物本身的味道。
但她控制着火候，让粥慢慢变得粘稠，植物的清香和黍米本身的谷物香气被一点点激发出来，在这冰冷的、充满药味的厨房里，固执地弥漫开一种温暖的生机。
徐公公依旧背对着她，但苏棠注意到，他扇动蒲扇的节奏，似乎微微放缓了。
粥快好时，苏棠走到徐公公身后，轻声道：“公公，药可以了。”
徐公公默不作声地将药罐从小火炉上端下。
苏棠等他喝完那碗黑乎乎的苦药汁后，才上前，依照记忆中的穴位和手法，不轻不重地在他膝盖周围的几个穴位上按压起来。
起初，徐公公的身体有些僵硬，但随着苏棠力道适中、位置精准的按压，一股酸胀之后是难得的暖意和松弛感，让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良久，苏棠停下动作。
徐公公缓缓睁开眼，看着灶台上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朴素香气的粥，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亮、行为举止都与寻常宫女迥异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语气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
“苏棠。”
“苏棠……”徐公公重复了一遍，浑浊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很久以前，“罪臣苏文渊之女？”
苏棠心中微凛，面上不动声色：“是。”
徐公公没再追问，他用破旧的碗盛了半碗粥，默默喝了起来。
喝完，他放下碗，看着窗外荒凉的庭院，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苏棠听：“这宫里，最没用的就是好心。
尤其是对那一位的好心，会死人的。”
苏棠知道，他指的是小皇帝。
“我只是个冷宫宫女，自身难保，谈何好心？”
苏棠平静地收拾着灶台，“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自己，也让能接触到的人，日子稍微好过一点。”
徐公公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那一位……日子不好过。
摄政王势大，宫里宫外都是他的人。
那两个敢欺辱他的奴才，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子。
往后，更难。”
这是警告，也是信息。
苏棠听出了他话里的松动。
“日子再难，饭总要吃。”
苏棠意有所指，“热汤热水，总比冷饭冷灶让人心安。”
徐公公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明日……这个时辰，那一位可能会偷偷溜过来。
冷宫后墙有个狗洞，他有时会从那里钻进来，待一会儿。”
苏棠的心猛地一跳。
机会！
但她立刻压住情绪，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多谢公公提点。”
第二天，苏棠几乎一整天都在准备。
她用尽了心思，将能找到的最好的食材——依旧是那点黍米、野菜根和野果，仔细处理。
她将野果捣碎，挤出一点点微酸的汁液代替醋，将野葱切得极细。
她反复调整火候，力求将这碗简陋的粥做到她所能达到的极致。
到了徐公公所说的时辰，厨房里只有苏棠一人，徐公公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
苏棠将熬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粥，小心地放在灶台边一个不那么显眼，却又容易被发现的位置。
然后，她走到厨房的角落，假装整理柴火，心脏却不自觉地微微加速。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就在苏棠以为今日不会有人来时，厨房门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个瘦小的身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警惕地探进头来。
正是小皇帝赵桓。
他比昨晚看起来更加苍白瘦弱，宽大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他先是紧张地西处张望，确认厨房里只有苏棠这个“陌生”宫女后，才稍稍放松。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灶台上那碗散发着温热气息和淡淡食物香气的粥吸引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流露出渴望，但更多的却是犹豫和恐惧。
他不敢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
苏棠背对着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依旧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柴火，给他足够的时间观察和做心理斗争。
过了好一会儿，或许是食物的诱惑战胜了恐惧，赵桓终于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灶台边。
他伸出手，飞快地端起了那碗粥，然后立刻后退几步，缩到门边的角落里，仿佛这样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他低下头，先是小心地嗅了嗅，然后才用脏兮兮的小手，抓起一点粥，飞快地塞进嘴里。
下一刻，他明显愣了一下。
这粥的味道，远比他平日里吃的那些精致却冰冷的御膳要简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踏实的味道。
他不再犹豫，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甚至顾不上烫。
苏棠用眼角余光看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步，成了。
然而，就在赵桓快要将碗里的粥吃完时，厨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尖细而嚣张的声音，由远及近：“陛下？
陛下您跑哪儿去了？
可让奴才们好找啊！”
是昨天那个尖嘴太监的声音！
赵桓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碗差点摔在地上，小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写满了惊恐。
苏棠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飞快地扫视厨房，碗和痕迹都来不及彻底清理。
脚步声己经到了厨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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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依旧背对着她，但苏棠注意到，他扇动蒲扇的节奏，似乎微微放缓了。
粥快好时，苏棠走到徐公公身后，轻声道：“公公，药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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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徐公公的身体有些僵硬，但随着苏棠力道适中、位置精准的按压，一股酸胀之后是难得的暖意和松弛感，让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良久，苏棠停下动作。
徐公公缓缓睁开眼，看着灶台上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朴素香气的粥，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亮、行为举止都与寻常宫女迥异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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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语气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
“苏棠。”
“苏棠……”徐公公重复了一遍，浑浊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很久以前，“罪臣苏文渊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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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明显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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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成了。
然而，就在赵桓快要将碗里的粥吃完时，厨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尖细而嚣张的声音，由远及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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