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生父，是个人渣。
年轻时，他用花言巧语骗走了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
偷偷领证后，他被姥爷扛着锄头追了二里地。
最后跪在菩萨面前，磕下响头说: 我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后来正逢机遇，他连着发了两笔大财。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夜不归宿，花天酒地。
当时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我妈，看在两家长辈的面子上忍了。
后来他越玩越大。
虽然不触及法律，但道德毫无底线。
我妈生下我的那天，一位怀着身孕的陌生女子等在了产房外。
在还没亲眼见我前，我妈率先见了李家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
爷奶伏低讨好，言外之意是想认下那个孩子。
毕竟那肚子里的，可能是他们孙子。
无尽沉默中，姥爷开口，慧啊，要不，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谁让你当初选这么一个人呢?
那一刻，我妈哭了。
她明白了: 她已经没有归处了。
02
李正明和我妈离婚，是在我六岁那年。
那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李正明只会在除夕夜出现。
站门口瞅我许久，才认出我。
他提留着婴幼儿奶粉，随手一个万元红包，四顾探望后问我: 你妈呢?
多做了条鱼，妈妈送去给邻居家了。我把红包藏好，转身将早就不喝的奶粉丢进垃圾桶。
她就让你一个小孩独自在家?真不负责任。
李正明人坏，嘴还贱。
以我为切入点，将妈妈痛批了一顿。
最后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爽朗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跑到门口待着。
我妈回来看见了，将蹲着玩雪的我抱起，哈着气缓和我冰凉的手:
年年，你怎么在外面呀?
屋里有脏东西。
那晚除夕，他们大吵了一架。
配合着漫天烟花的倒计时，李正明将我们家里的东西都砸了。
他哼哧哼哧地发动了车，留下句卢慧你就是个婊子扬长而去。
我抱着坐在一片狼藉中的妈妈，许下了今生第一个诅咒: 我希望李正明不得好死。
03
离婚后，两家长辈围着我妈劝了三天。
怎么能这么冲动呢?不为自己，你也要为年年考虑啊。
平时吵吵就算了，怎么能真的离了呢
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忍怎么了?过日子就是这样的呀，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妈妈捂着我的耳朵，可这些污言秽语还是钻进了我的脑子。
劝和不劝分的话，他们从不会对李正明说。
因为知道我妈妈心善，所以他们都欺负她的善良。
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用生活本就是苦难的谎言绑架她的一生。
可我的妈妈聪明、勇敢、无畏，若是没有李正明，她就不需要熬穿人生才能享受末端的一点点甜。
这次他们的诡计没有得逞。
妈妈是铁了心地要走。
她只是放心不下我。
年年，你真的不愿意跟妈妈走吗?
我愿意，但我不能。
妈妈，我永远爱你。
我见过电视剧里的单亲妈妈，许久没接触社会的她们找份工作都要被歧视，再带一个烧钱的娃，压力更是翻倍。
我的妈妈飞出这片贫瘠土地，是要去外面大展身手的。
我不要做那个拖油瓶。
要拖，也要拖李正明的。
我要花他的钱，读好书，买好衣服，把自己养得好好的，然后去见妈妈。
而李正明的财运似乎也随着妈妈的离开而不复返。
他被合伙人骗走了所有积蓄。
我给提着油漆桶的讨薪工人指了住处，看着他们将李正明的别墅外墙泼得一团糟。
又天真无邪地将他包养小三，欠工人钱不还的事迹透露给好奇的大人们。
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下，李正明无奈转出豪宅豪车，领着我跻身进破小出租屋。
同时，几年来身伴他左右的钱理理在他落魄的瞬间，带上李家长孙和存款早已远走高飞。
没少偏心孙子的爷奶气得捶胸顿足。
当事人李正明却好似一蹶不振，窝在小臭屋里足不出户。
仅一墙之隔，我数次听见他的鬼哭狼嚎。
他说他后悔了，说他想妈妈了。
李正明就是这么坏的人。
明明把刀子插满了妈妈的心脏，却还能感动自己般留下深情悔恨的泪水。
清醒时，他问过我: 年年，你为什么跟爸爸?
因为我一定要亲眼看你万劫不复。
可命运总爱偏心坏人。
年轻貌美的赵兆出现在灰扑扑的出租房那刻，我知道李正明又走狗屎运了。
04
离婚三年不到，李正明再婚了。
对象赵兆是文艺青年，不图物质，只在乎灵魂契合。
他不是什么好人。明示暗示，我点她多次。
但她只当我小孩怄气，年年，我会把你当自己孩子养的。
以前，钱理理在李正明面前争好形象时也这么说。
她说会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但李正明回家晚的日子里，我是没有饭吃的。
她只替我参加过一次家长会，却给所有老师和家长留下了我会偷家里钱的形象。
后来，我在她的护肤品里加了辣椒油，在听到她尖锐的爆鸣声时，不觉罪恶，只有畅快。
所以，对于赵兆的话，我只当是又一场恶战前的先礼后兵。
可她却在破烂的出租屋里，为我设计了浪漫的星空卧室；因我一篇编造的作文而大改形象，只为符合我心中的完美女性。
很蠢。
但她确实待我如己出。
李正明也如同脱胎换骨般，变成了顾家勤快的好好先生。
那些伤害我妈妈的狰狞嘴脸，那些以泪洗面的伪善忏悔，似乎都如过眼云烟，被他，被他们，甚至是片刻的我自己所抛诸脑后。
看着因倒刺而流血的赵兆被李正明细心呵护，我想到了曾经做完手术后虚弱的妈妈，被李正明一把从床上揪起，互殴之下他用藏起来的剪刀剪掉了妈妈美丽的头发，划破了妈妈苍白的脸颊。
那时候妈妈流的血，我无能的哭喊，在李正明眼里都是最厌恶的东西。
李正明，你怎么能这么幸福。
那时，学校到家的分岔路，有座废弃的佛像。
我天天去叩拜，虔诚地许下心愿。
愿李正明，此生不得善终。
时间久了，赵兆开始担心我是不是在外交了坏朋友，所以每日回家都那么晚。
她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啊，真刺眼。
我对李正明滔滔的憎恶，已经蔓延至无法接受赵兆的关怀。
如果我妈妈没能得到的，后来者的她又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拿在手上。
你真虚伪。
我冷眼看着她呆滞的脸，心里并不畅快。
05
当李正明再次出轨后，我才明白，那种不畅快其实是怜悯。
李正明将人带回了家，被从娘家提前回来的赵兆捉奸在床。
一辈子没吵过架的她，直到李正明和那个女人穿好衣服离开，才掩着脸小声啜泣。
连哭都不敢放开声音的人。
我将纸巾递给她，他就是这么坏，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趁早离开，才不会被李正明吸光年华和热爱。
但传统束缚下的赵兆有着根深蒂固的糟粕: 离了婚的女人，人生就是失败的。
她怕父母遭议论，怕不确定的未来，于是同样选择了忍耐。
可委屈的隐忍永远无法唤起李正明从未拥有的良心。
当赵兆的尖叫穿透整栋楼时，我条件反射地跑上楼。
敞开的房门前站着一众看热闹的邻居，有人发现我后冲屋里喊: 别打了，孩子都放学回来了，快吃饭吧。
如此稀疏平常的语气，对比屋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有些衣裳不整的赵兆，讽刺得让我浑身发寒。
她和妈妈，好像重合了。
我对她的恨意，再也没了立足点。
我将门重重关上，阻隔了那些兴奋的窥探。
轻飘飘地看了眼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陌生女人，以及点上根新烟的李正明。
明天要交五百的学杂费。
李正明咂嘴，你们学校怎么三天两头就要钱。
他不耐烦地从干瘪的钱包里抽出仅剩的五张，吐出的烟圈打在我的脸上。
忍住反胃的烟臭，我拿过钱，将丢了魂的赵兆扶起，带进了自己的屋。
用温毛巾擦拭了她的胳膊，剪掉了被口香糖粘成一块的头发，给了衣柜里最大尺码的衣服让她换上。
全程她一声不吭地配合着。
直到屋外那对狗男女的嬉笑停滞，外出的关门声如同按下的开关，她崩溃的情绪决堤般爆发。
她哭得好厉害，像是要将灵魂哭碎一样。
待到背后的哭泣声减弱，我放下写作业的笔，掏出藏在抽屉最里面的存钱罐，都是这些年我从李正明那搜刮来的钱。
数出不多不少的一沓，放在她的身侧，离开吧。
醒来时，赵兆已经走了。
她没拿我的钱，还往里搭了一千。
年年，学杂费交完后，多留些给自己买吃的。
我将字条丢进垃圾桶。
根本没有学杂费，那不过是我掏光李正明钱的众多借口之一。
如果是钱理理，又或者是昨天那个女人，早就想尽办法要我吐出所有钱。
但赵兆就是这么蠢。
蠢得可笑又可怜。
06
赵兆在外住的半年，李正明从未问过她的去处。
他只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有的带回来，有的养在外。
他也不再工作，而是向众多情人要钱，再大手大脚地花在女人身上。
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