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花和小白决裂

小春花和小白决裂

作者: 晴夕Victoria

言情小说连载

《小春花和小白决裂》是网络作者“晴夕Victoria”创作的言情小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白泠周绵详情概述:从转校生周绵绵出现开白泠的世界就变得一团那个时候她还是平城一中的天之骄开学典礼上发言的好学后来发言人被换成了周绵因为她进步最是值得学习的典而自则被同学们打上为人刻和欺负转校生的标其实白泠并不在意那次演毕竟她也不缺这一回两就在那个周她和青梅竹马程衡约好去看电四部曲的收官之第一部上映在他们小而之后的每一都是他们一起去彼时正是冬...

2025-06-22 21:34:49
从转校生周绵绵出现开始,白泠的世界就变得一团糟。

那个时候她还是平城一中的天之骄子,开学典礼上发言的好学生。

后来发言人被换成了周绵绵,因为她进步最大,是值得学习的典范。

而自己,则被同学们打上为人刻薄,和欺负转校生的标签。

其实白泠并不在意那次演讲,毕竟她也不缺这一回两回。

就在那个周末,她和青梅竹马程衡约好去看电影。

四部曲的收官之作,第一部上映在他们小学,而之后的每一部,都是他们一起去看。

彼时正是冬日,白泠在电影院门前等了许久。

雪花簌簌地飘落,空气中皆是呼出的白色雾气,甚至手脚都有些僵冷。

电影已然开场,约好的少年人却迟迟没有来。

电话终于打通的那一刻,程衡却支支吾吾地说: 对不起啊,我给忙忘了……我今天有事,你自己看电影好吗?

不偏不倚,电话那头还传来了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阿衡,谁的电话呀?

是周绵绵的声音。温和的,软绵绵的,和她的名字一样。

这两个人明明才认识几个月,却好像比白泠和程衡认识了十七年还要亲密。

直到很后来,白泠才从别人那儿得知,那一天,程衡在陪她做平城科技大学的自主招生面试辅导。

全部,用的都是自己辛苦准备的资料。

程衡明明知道,平城科大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明明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明明知道,她和周绵绵相看两相厌。

但程衡还是放了她的鸽子,把她所有的准备事无巨细地全部卖给了周绵绵。

半年后,白泠和周绵绵同时入读平城科大。

她最喜欢的学校,成为了她最讨厌的学校。

大学的那几年,白泠不再掩饰对周绵绵的厌恶。

然而,命运似乎从不站在她这一边。

家里公司的最大客户突然间被人抢了,生意一落千丈。

父母欠下了大笔债务,催债的电话无孔不入,甚至打给了她的老师和同学。

原来白泠家里是做殡葬生意的,真是晦气。

她平时那副高贵冷艳的样子做给谁啊,还不是欠网贷?

好烦,好恶心,她能不能不要来上课了?

……

失眠。焦虑。呼吸困难。天旋地转。

躯体化症状已然非常明显。

最后是医生的话。

建议病人先休学。

休学申请递交上去的那一天,白泠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境里,她是一个旁观者。

她青梅竹马的程衡对周绵绵说: 白泠啊?她家做白事生意的,和全省的殡仪馆签了十年的合约,不过好像快到期了。这个事情毕竟有人忌讳,除了我们这种一起长大的,都没人知道。

然后画面一转,一间巨大的 CEO 办公室内,助理正在和沙发上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说话。

男人道: 让他们去参加殡仪馆供应商的招标,无论什么条件,尽管答应,务必拿下合同。

助理没忍住问: 闻总,您怎么突然对殡葬业感兴趣啊?还收购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殡葬公司……

我说为了哄人开心,你信吗?男人勾了勾唇角。

画面再一转。

穿着职业套装的周绵绵,走进了闻远科技的大楼,脖子上戴着一块蓝色的工牌,上面印着实习生的字样。

下一秒,她被人拽到了角落里。

闻总周绵绵用她那特有的、软绵绵的声音小声惊呼,会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么样?这里我说了算。

而后,男人递给她一份合同。

正是从白泠家抢走的政府采购合约,她家里最大的营收来源。

最后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姿态雍容的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手上提着墨绿色鳄鱼皮的爱马仕 Kelly。

她正坐在一辆宾利的后排,打着电话。

等白家发现这批货因为质量问题而滞销、导致付不起货款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份合同没有他们毁约的余地。

因为——女人的嗓音拖得很长,这是一份伪装成采购单的贷款合同。所有资金,银行都已经先行垫付了。

最终,是破产,休学,以及无孔不入的催债电话。

……

…………

白泠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所有的记忆都串联在了一起,仿佛瞬间倾注进她的脑海里。

窗外尚是一片黑暗。她摸索着找到了枕边的手机,打开一看,凌晨三点半。

然而,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202X 年 10 月 6 日。

白泠猛然间清醒过来。

因为此时,距离那份导致她家资金链断链的合同,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她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呼吸间甚至有些微的缺氧,记忆翻涌着呼啸而至,连同梦境中那些面孔一起,像走马灯那样轮转。

是错觉吗?

——不,不可能错觉得如此真实。

而这个梦境甚至帮她补完了她所不知道的那一环。

原来,所有的这一切,破产,追债,被羞辱,休学……全都和周绵绵脱离不了关系。

寂静漆黑的夜里,白泠只能听见自己难以平复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白泠才恍然间发现,她已经兀自静坐了两个小时了。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屏幕上方弹出班级群的通知。

白泠点了进去。

顾子铭: 明天商业史课小组作业汇报顺序已定,详见表格。

白泠的眸光暗了暗。

今天,正是顾子铭找她麻烦的这一天。

顾子铭这人,科大校草,专业第一。

经常有女生顶着黑眼圈早起,因为清晨六点有很高概率能在学校操场撞见他晨跑。就是这么自律一个人,性格、学识、家境都没得挑,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光不好,偏偏喜欢周绵绵。

白泠清楚地记得,就在今天的商业史课上,他替周绵绵出头,白泠和他当众争执了起来,结局却是所有人都站在顾子铭和周绵绵的那一边,给她扣上了一顶恶毒的帽子。

很难说,她在科大呆不下去的转折点,是不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天彻底亮了。

白泠拿上商业史的专业书,步行前往教学楼。

她不习惯寝室生活,一入学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公寓。

刚推开阶梯教室的门,白泠就注意到了一同坐在第一排的顾子铭和周绵绵,而顾子铭也抬头望向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白泠率先移开了目光,兀自走到后排坐下。

果不其然,和曾经发生的那一幕一样,顾子铭跟了上来,走到了她的旁边,用中指的指节敲了敲桌面。

白泠同学,我们出去聊一聊?

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上一回,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冷冷看着顾子铭,说: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聊?

然后顾子铭不屑地笑了笑,道: 那我就当众问了。白泠,你是不是应该给周绵绵道个歉?

紧跟着,全系学生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

回忆至此,白泠抬眸,微微一笑: 好啊。你找我有事?

顾子铭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印象中的白泠,和周绵绵描述得别无二致——独来独往,高贵冷艳,仗着家里条件不错,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怎么看,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地跟你好好说话。

特别是在你摆明了来者不善的时候。

两人走到教室外的角落里,顾子铭道: 我就直接说了。你和绵绵高中是一个班的,高三的时候,你藏了她自主招生的 EMS 通知文件,导致她差一点儿就错过了我们学校的自招复试,对吧?她说最后没有酿成严重后果,她也通过自招了,让我不要计较。可我还是觉得,我该替她计较。白泠,你应该给她一个正式的道歉。

顾子铭的这番话,比之前要客气一些。

上一次,大约是白泠看上去太嚣张了,顾子铭直接当着全班的面质问了出来,还问她为何那么恶毒。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没有人信白泠的解释。

而这一次,白泠定了定神,道: 不是我做的。

什么?

她是不是跟你说,我和她高中住在一个宿舍,那份自主招生的文件寄到了宿舍,被我扔了?后来保洁阿姨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还给了她。白泠淡淡道,但是那个周末我根本不在学校,而是回家住了,我给她看过回家的车票。

……顾子铭一愣。

我们高中的时候关系不太好,她推断是我做的也很正常。但你想想,如果别人做了后,想栽赃给我,是不是也很容易呢?

这正是白泠不愿意住宿舍的原因。

被人诬陷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而这个心理阴影持续到了大学,她被千夫所指,到后来干脆懒得解释,却被进一步解读成傲慢与嚣张,欺负周绵绵还死不悔改。

再后来,她家里破产,她被迫退掉了校外的房子,搬回了宿舍。

她的床位已经被不熟悉的室友们堆满了东西。

室友们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很不情愿地收拾,还彼此小声嘀咕道: 赶紧收啊,不然自己的东西被人丢垃圾桶了都不知道。

……

白泠不想再回忆。

然后,她转身回了教室,留下了还在微微走神的顾子铭。

至少这一次,她忍住了脾气,不会再有自己的负面谣言传得人尽皆知。

白泠回过头想,自己的生命中,好像自从出现了周绵绵这个人,就一直在下头、下头以及下头。

周绵绵每个阶段都能遇到一个新的男人,义无反顾地帮助她。

高中的时候,这个人白泠的青梅竹马,程衡。

大学的头两年,这个人是科大校草,顾子铭。

后来,这个人又变成了闻远科技的 CEO,闻睿。

曾经白泠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家做了十年的生意,本该安安稳稳续约,却突然之间被半路冒出来的竞争对手给抢了。

直到今天的那个梦境,她才终于明白了背后之人。

真可笑,原来只是闻睿在哄周绵绵开心。

她不认识那位入选福布斯三十岁以下精英的闻总,对顾子铭也不感兴趣。

伤她最深的还是程衡。

一出生就认识的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什么意思,可偏偏,到最后,他轻而易举就出卖了你。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他不仅把你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自招材料偷给了周绵绵,放了你的鸽子去陪周绵绵做模拟面试;还在最后把你家里的情况一股脑儿倒给了她,最终促成了你家里的破产。

脑海里是刺目的走马灯。

很小很小的时候,程衡帮你打跑了把你堵在了巷子里问你要钱的小混混,还对你说不要怕,小爷保护你。

后来过去了很多年,他只会把另一个从未参与他们过往的人,护在自己的身后,喊着白泠你他妈不要欺负她。

程衡啊程衡,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白泠呵了一声,似乎在笑,却觉得眼眶有些酸。

白泠坐在阶梯教室后排,把手机调至静音,然后打开相机,对准坐在前排的顾子铭和周绵绵。

放大,再放大。

等到两人对视的瞬间,她飞速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顾周二人相视一望,看上去眼神都在拉丝。

白泠啧了一声,预备把照片发到程衡的微信上。

正要按下回车键的瞬间,手机上突然弹出了一条短信。

不要激怒程衡你们现在还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你这样做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白泠直接愣住了。

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加个微信?我是来帮你的。

微信上,新增一个好友申请。

ID 名为: 破产倒计时 30 天。

看到名字的瞬间,白泠已经想骂人了。

白泠点击通过后,立刻问道: 你是谁?

破产倒计时 30 天: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天不仅给了你一个重来的机会,还给了你一个帮手。这个帮手就是我。

破产倒计时 30 天: 你竹马那个人,除了有钱和护短以外一无是处,还认死理,你跟他说周绵绵是个绿茶婊,他只会觉得你故意针对他心中的小白花。

冲击来得太大太突然,白泠的脑子一片空白。

可是这人真没说错,程衡的确是这个样子。

破产倒计时 30 天: 但就因为他蠢,总是三言两语就被周绵绵哄好,还被周绵绵套了话,你家才会破产。这一次,只要你稳住了他,后面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看见这段文字,白泠的理智在一瞬间回来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每一句话都在提醒她: 你之前经历的那一切都是真的,你在床上枯坐两小时到天明不是在犯傻,距离那份让你家破产的合同出现真的只剩下三十天了,而你拥有了最后关头重来一次的命运。

白泠握紧了手机。

你还知道些什么?她问道。

就在今天晚上,程衡会把你家的生意情况告诉周绵绵。

白泠重新点开了和程衡的聊天界面。

这一次却是问道: 晚上我的生日会,你还来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来啊。回复她的是理所当然的语调。

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一起长大的朋友们晚上陪她跨越零点庆生,程衡自然得来。

上一次,他确实来了。

但周绵绵一通电话,他又走了。

白泠缓慢地打字回复: 做了个梦。梦到你为别人放了我鸽子。

程衡: 怎么会?想哪儿去了。

曾经白泠坐在心理咨询室里,痛苦地向心理医生做着自我剖析,回顾那些令她心中绞痛的过往。

直到她生日的那一天,她都还以为,程衡是向着自己的。

殊不知周绵绵早就扳下了列车的扳道岔,程衡心里的列车呼啸着朝另一个未知的方向驶去,再也不回头。

***

晚上生日会的地点定在了 Space Club。

Space Club 是平城的顶级酒吧,坐落在江边最繁华的区域,多是富家子弟和社会名流出没。入口处是两扇铜质大门,仿古的设计,门口接待台边站着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男性,光是看服务生的颜值就知道消费不菲。

地方是程衡选的。白泠其实不喜欢这儿,但是程衡常来。

今晚与其说是白泠的生日,还不如说是当着大家的面,把一些从未捅破的事情确认下来。

在一起长大的朋友面前给她庆生,陪她跨夜。

明天受邀到她家里来,和爸妈一起吃饭。

以及长辈们之间早就私下商定好的,明年大学毕业,顺势订婚。

程衡心里很清楚,今天晚上有多重要。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几乎不找他的周绵绵,今晚主动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打开手机。

喂喂,要点蜡烛啦,别看手机啦程少爷有发小把头凑了过去,你在和谁聊天呢?绵绵……这人是谁?

白泠蓦然间抬头,越过刚刚摆出来的三层蛋糕,和程衡对视。

程衡在一瞬间有些慌乱,道: 同学。问我点事儿。

白泠偏过了视线。

那一瞬间,程衡觉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白泠和周绵绵关系一直不好。

按照以前,白泠肯定会不着痕迹地嘲讽两句。

但她今天却什么都没说。

朋友们一起把蜡烛一根根点上。

最顶层那一支蜡烛,做成了爱心的形状。

周围人揶揄道: 这根得你俩一起点啊。

程衡笑笑,从沙发上起身,握住了白泠的手。

就在这一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衡看了一眼来电。是一个没有存进号码簿的未知号码。

但他只是看到了那串数字,就知道对面是谁。

程衡不动声色地放开了白泠的手: 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唱生日歌。

这样不好吧?旁边的人道,白泠等着呢。

哪个不长眼的 11:58 给你打电话啊?

马上回。程衡拿着手机,准备走出包厢。

下一秒,被白泠喊住。

就在这儿接吧。

程衡望向白泠,在迟疑之下,按下了接听键。

然后接连嗯了好几声。

接着,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好。……我知道了。

包厢内过于安静了,其他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以至于程衡手机那头的声音顺着扬声器漏了出来,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

对面的女孩子说自己低血糖,手脚发软,一直在冒冷汗。

抱歉,我现在得离开一趟。挂断电话后,程衡捞起了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我朋友生病了,好像很严重,我得去看看情况。

白泠拽住了他的手腕。

还有一分钟 0 点。陪我唱首生日歌再走吧?

程衡皱眉: 我怕来不及,万一……

万一周绵绵低血糖晕过去?白泠静静看着他。

上一次,她是怎么说来着?

她说周绵绵平时从来就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她们住过一个宿舍,从未见过她低血糖,更别提难受得要晕过去。

她说周绵绵的三个室友是死的么?就算室友不在,隔壁寝室的人都死了么?还是说,你不去找她,她就不知道去找顾子铭?顾子铭离得更近吧?

最后可能是顾子铭三个字激怒了程衡,也可能是这三个字一下子引爆了程衡的危机感,总之他丢下一句你拥有的已经很多了,能不能不要再嫉妒她,然后拂袖而去。

这一次,白泠明知道自己不能再搞砸。

这场生日聚会开始前,她就叮嘱自己,不要和程衡吵架,让他安安稳稳陪自己过完这个生日,不要让他今晚去见周绵绵。

程衡吃软不吃硬,不要跟他来硬的。

别担心,我现在给同学打电话,让她们去周绵绵寝室看看。白泠握住了他的手,你早就答应陪我过生日的,明天你还得上我家吃饭呢。

如果她们没车去医院呢?程衡反问,这个点不好打车。

……

她换了一种和过去完全相反的方式,可是程衡依旧表现得很焦急。

原来示弱也没用,因为示弱的人不是周绵绵。

白泠突然觉得很疲惫。

她放开了手,似乎完全没了力气。

那你走吧。

留不住的,这个人。

她已经看明白了。

自己看似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但实际上,上了戏台的人,一个个的,该是什么样子,就已经是什么样子了。

她最近在打听我们家里的事情,可能是想更了解你一些?我也不知道。白泠淡淡道,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事。如果她问起,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

这番话说得略微有些莫名。

但程衡大约是真的着急,也没往深了想,点头说了声好,随后便离开了。

他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又肆无忌惮。

0 点的指针早已悄然滑过。

四下无声。

周围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突然遇到这种场景,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白泠道: 好晚了,咱们散了吧,本来也就打算玩到零点的。今天谢谢大家。

有人低声骂了一句: 艹,程衡在搞什么啊?你们这婚还订吗?

白泠淡淡地笑了一下。

当然是不订了啊。

***

白泠婉拒了发小们提出的送她回家。

结账时,她额外要了一瓶洋酒,提着去了江边。

长三角的初秋,白天的气温还很高,因为午后下了一场暴雨的缘故,江边吹来习习的凉风,将白日的燥热通通都抹平了。

白泠的黑色长发被夜风撩起,她倚靠在围栏上,面对着无边的夜色,一只手提着酒瓶,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刷着新闻。

本地热搜是台风菠萝包降临,视频里科普了香港天文台据理力争给台风命名为菠萝包的始末……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微信上是和那个神秘人的对话。

破产倒计时 30 天: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为什么?

白泠: 按照你的说法,他是无意间被周绵绵套话的,对吧?这次我叮嘱了他,不要把我们家里的事情跟周绵绵说。这样至少周绵绵问起的时候,他能想起我这番话,怎么都会留个心眼。

破产倒计时 30 天: 万一呢?万一他还是说了?

白泠仰头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冷笑着回复道: 那就废了他啊。

酒喝多了,人也有点儿上头,说出来的话都是恶狠狠的。

大不了,这次大家一起下地狱。

她敲出了这几个字,按下发送。

……

系统系统想想办法恶毒女配她把关键角色放走了啊——按照现在的进程,剧情没有发生显著变化。

我也没办法啊。宿主你自己没有取得她的信任,只是做些浅层次的干预,是改变不了她的命运的。

可是时间很紧急啊,只有三十天诶,眼一睁一闭就过去啦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用?

我看看……你有一张随机事件卡,不能保证效果的那种。

用用用死马当活马医

好的,『事件卡』已使用。

……

白泠刚扔了酒瓶,正准备离开江边,却在下一秒瞥见了一个惹眼的身影。

腿很长。相当漂亮的那种修长。腰以下全是腿。

往上是一张精致的面孔,微长的碎盖短发,高挺的鼻梁,漆黑的瞳仁,眼眶凛冽深邃。

但是这张面孔的主人却眉头紧簇,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捂着胃部,朝着某个方向不自然地倾倒。

在他倒下去之前,白泠箭步冲上去,伸手捞住了他。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张漂亮的面孔却依旧显得苍白而没有血色。

喂?喂

好像失去意识了。

……还一身酒味儿。

小哥哥长这么漂亮晕在酒吧门口,会被捡尸的知不知道?

白泠扶着他,试图向酒吧门口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那位接待员求助,然而对方打扮得彬彬有礼,嘴里说出的却是驱逐的话——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再说了,这种喝醉了的每天都有,放那儿自生自灭不就行了。对方不耐烦道。

自生自灭四个字,一下子重重敲在了白泠的心里。

她何尝不是在自生自灭呢?

同病相怜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怎么办?把人交给警察么?

算了……收留一下好了。她轻声嘀咕道。

直到把人带回家、在沙发上放下,开了客厅的灯,白泠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的穿着。

简约但又特别的白衬衫,特别之处在于收腰的设计,勾勒出男孩子上半身相当漂亮的比例线条,而腰线处还绣着 Space Club 的字样。

白泠恍然。

难怪这么漂亮……居然是那家酒吧的侍应生啊?

就这样接待员还赶人?也太没人情味了。

Space Club 一向以男女侍应生都高颜值而著称。仔细一想,会穿这种制服,恐怕也不是普通的服务生,再加上醉成这样,估计是专门陪女客人喝酒的那种类型。

放在以前,白泠大约懒得多看一眼。

可时过境迁,她却忍不住想: 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得多缺钱,才会来做这种工作呢?

她想到了家里破产后,自己所迈入的绝境。

一份伪装成采购合约的高利贷合同,彻底把她的家人拖入了泥泞的深渊。

债主说,你们家还不上钱,那就让别人替你们还吧。这不是还有个漂亮的女儿吗?

然后,她被债主逼着去见了相亲对象。

对方是一位中年丧偶的男人,年龄上几乎可以当她的父亲,说是就是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年轻女孩儿。只要结婚,就可以帮她家解决债务。

婚礼的前一个晚上,她吞下了巨量的安眠药。

死亡的来临并不平静,而是大口大口地呼吸困难,痛苦到近乎扭曲。

……

白泠闭上眼,复又睁开。

她给沙发上的人泡了杯蜂蜜水,又从药箱里翻了解酒药和胃药。

回到客厅里时,美少年已经在沙发上蜷缩了起来。

依旧是紧闭着眼,紧皱着眉,紧抿着唇,以及紧捂着胃部。

他的左侧鼻尖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颇有一种中性的美,漂亮得十分惹眼。

醒醒,吃了药再睡。白泠扶他起来。

对方倒也没有醉得彻底不省人事,而且还算听话,只是行动不太受意识的控制,刚喝一口水就呛到了,开始疯狂咳嗽。

白泠赶忙给他顺了顺背。

……莫名像一朵小娇花。她在脑海里进行着奇奇怪怪的联想。

这一咳嗽,倒是把人给咳清醒了。

男孩子的瞳孔开始变得清明,然后紧跟着,明晃晃的警惕感布满了那对墨黑的眸子,冷淡而又危险。

你是谁?李梁淑仪派你来的?他质问道。

……谁?白泠有些懵。

四个字的名字?日本人么?

她让你拍照片了是不是?男孩子淡漠地扯了扯嘴角,她给了你多少钱?

白泠哈了一声,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要付双倍吗?她挑衅一般问道。

没想到,对方居然毫不犹豫地颔首: 可以。

你以为,我在跟你讨价还价?白泠顿了顿,语调不善,当我是你的金主阿姨?

对方一愣。

我他妈今天可真是病得不轻。白泠把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敲。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逼一样。

也可能是一个人灌了一整瓶酒的缘故,就算是酒量再好,也不由地上了头。

听着,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哪个腰缠万贯的金主阿姨为了你的照片一掷千金什么的——

我就是看你醉倒在酒吧门口,跟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可怜得不行,所以我一时同情心泛滥把你捡了回来,就这么简单。

我今天过生日,准未婚夫接了半路冒出来的绿茶婊一个电话,绿茶说自己低血糖,那个傻逼不顾我们所有朋友在场,说走就走……我真是脑子抽了捡你回来找气受

白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可能是话语已经不过大脑了,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说出了口。

直到嘴角泛起苦涩的咸味,她才恍然间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傻逼透顶吧?对着不认识的陌生人一顿发泄什么的……愚蠢极了。

眼前的漂亮男孩子好像被她骂懵了,一脸错愕,甚至带有些微的迷茫感。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白泠率先砸下一句话: 既然清醒了,就该上哪儿上哪儿去,走好不送。

说罢,她走进卧室,嘭的一声关了门,把对方留在了公寓客厅里。

屋外的人默默伸出了手,探上了茶几上的那杯蜂蜜水。

玻璃杯尚还温热,可见主人花心思调配过冷热水的比例。

……

这一夜,白泠睡得并不安稳。

噩梦里,她再一次被千夫所指,以及逼上绝路。

心悸而惊醒时,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屋外,晨光熹微。

她打开房间门,却发现昨晚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见她走了出来,对方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在日光下,他的模样似乎更加惊艳一些。内双的丹凤眼,两片薄唇,仅仅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就有种别样清冷疏离的味道。

你怎么还没走?白泠问道。

我觉得我应该道了歉再走。对方顿了顿,接着道,谢谢你昨天晚上帮了我,很抱歉冒犯了你。

以及,生日快乐。

白泠被这句话提醒了昨天晚上自己失态的模样。

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偏了过去。

年轻男人站起身,走向门外,却又在离大门还有两步的位置停下、回头。

然后他接着道: 还有,你说的准未婚夫,还是不要和他订婚了吧。

关你什么事?白泠反问。

虽然她的确没这个打算了。

不关我的事。对方淡淡道,只是我母亲也犯过类似的错误,曾经以为对方可以回心转意……很抱歉听了你的秘密,但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样。

白泠一怔。

……那她现在呢?她忍不住问道。

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年轻男人平静地走了出去,谢谢你。再见。

白泠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背影也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隐秘的伤口,只有面对陌生人时,才能宣之于口。昨晚的她是这样,今天清晨的年轻男人也是这样。

他们萍水相逢,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秘密,就当作是安慰了。

***

李隼低垂着眼眸,鸦羽般的睫毛扇下小小的阴翳。

就在刚刚的玄关处矮柜上,摆放着一张学生证,上面清晰地写明了公寓主人的身份。

走出公寓楼后,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拨下一串号码。

帮我查一个人。

平城科大商学院的白泠,学号是 1155111435。

对,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李梁淑仪的人。

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快,甚至还在电话里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辛德瑞拉·W·李先生,你要我查的这个女生,没有和你那位恶毒继母有联系的迹象。

皮痒?

哈哈,开个玩笑嘛隼哥。不过呢——电话那头的人话锋一转,查到的东西要更糟糕一些。这个女生看上去道德低下、人品败坏,甚至从高中开始就霸凌女同学……

你查错了吧。李隼打断了他,看看是不是重名了。

拜托诶隼哥,你连她的学号都报给我了,这还能查错?

李隼陷入了沉思。

手机微微震动。

微信上,班级群更新了需要全体成员确认的群公告。

明天小组作业的汇报顺序已出,每组 15 分钟演讲,5 分钟答疑,详见 Excel 表格。

李隼点进去看了一眼。

他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不知道自己被分到了哪组,搭档是谁。

对方也没有来找过他。

而此时此刻,表格的最后一行,他的名字旁边,是刚在学生证上见到过的那两个字。

——白泠。

他又想到了电话里那些夸张的描述。

道德低下、人品败坏、霸凌同学……

再想想他见到的那个人。

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却很倔强。

***

破产倒计时 29 天: 朋友,你的生活有发生什么变化吗?任何变化都行。

看到 ID 上的数字,白泠险些骂出声来。

白泠: 你这个 ID 什么意思?

破产倒计时 29 天: 呃,系统自动改的,可能是为了鞭策你上进……Anyway,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你做了个法所以你的周围应该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泠: ……

白泠: 我昨晚捡回来了一个人。是你做的法么?

破产倒计时 29 天: 然后呢?

白泠: 然后,他走了。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你这个回答真是地狱级别的冷笑话……好吧,他叫什么?

白泠: 不知道。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你们没留联系方式?

白泠: 没有。为什么要留?

破产倒计时 29 天: ……

破产倒计时 29 天: 感觉好像做法失败了。

白泠想拉黑这个家伙。

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对方立刻道: 别拉黑我还记得你今天下午有个小组作业的演讲吗?现在打开你的邮箱,里面有一份 PPT,是我连夜给你准备的最新版本,你就拿这个上去讲。

白泠是真不记得。

但在对方的提醒下,她想起来了。

此时正是期中考试的时间,商业史课的期中是小组作业,两人一组,现场做 Presentati。n。搭档是随机分配的,而她运气不太好,搭到了李隼。

可问题是,李隼这个人,平时根本不来上课。

他是 HKUST 那边过来的交换生,香港人,行踪颇为神秘。据见过他的同学描述,该君长着一张日漫脸,既漂亮又俊雅,去参加选秀大约光靠脸也能断层第一。

因为从未打过照面,白泠想象不出来这人能有多漂亮。

大约是不如她昨天捡回来的美少年漂亮的。对方长得很像藤间斋,举手投足都是生人勿近,不过酒醒了之后倒是蛮礼貌的,就算是生人勿近,也是贵公子调调的生人勿近。

谁能想到他在酒吧做那种类型的兼职呢……

白泠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总之,她的队友不给力,所以上一次,她的 Presentati。n 全程是自己做的,而队友根本没出现。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你知道周绵绵是怎么拿到闻远实习的吗?就是靠这次的作业汇报就在今天下午,闻远科技的 CEO 闻睿会在台下旁听,他让你们专业课老师帮忙推荐一位实习生,最后推荐去的是周绵绵。只要周绵绵不去闻远科技实习,他们就不会进一步接触。

看到这段话,白泠顿时严肃了起来。

对于她家的破产,程衡只能说是犯蠢,而闻睿才是真正起到了关键作用的那一个。

闻睿的入局,直接把她家最重要的现金流给断了。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但是不要紧,我连夜给你肝了一个新选题,是香港李记的分析闻睿和香港李记正在谈合作,用这个选题你就赢了成。

白泠立刻打开了邮箱。

一份几十页的完整汇报材料,不仅叙述详尽,排版更是达到了咨询公司的输出级别,别说当个大学生的期中作业了,这种级别的材料,直接卖给竞争对手公司,恐怕都能卖不少钱。

白泠的心里蓦然间升起了巨大的不真实感。

所以,她为什么会回到破产前的三十天呢?

而这个暗中操控着一切走向的神秘人,又到底是谁?

商业史课上。

白泠的视线扫过整个系的学生。果不其然,最后排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青年男人。

约莫三十岁左右,白衬衫,牛仔裤,戴着银框眼镜,很科技企业的风格,儒雅又精英的调调,和梦境中的人别无二致。

正是闻睿。

他坐的位置并不惹眼,更何况商学院的课本来就是全校热门,多得是人蹭课,同学们都习以为常。

看到这个人,白泠很难控制住自己心底的复杂情绪。

周绵绵和顾子铭率先上台进行陈述。

白泠的手机上还在收着神秘人的解读。

破产倒计时 29 天: 其实所谓的『随机分组』,根本就不是随机。顾子铭用了点小手段,把周绵绵和他分在了一组。他提前知道闻远科技投资部在招实习生的事情,想帮周绵绵拿下这个名额。

台上,这两人准备的材料水准很高,一看就是顾子铭的手笔。两人分别陈述一半的内容,答疑的时候,顾子铭也是让周绵绵先答,她答不出来时,自己再做补充。

确实是做得非常到位了。

可惜,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就跟程衡一样。

白泠: 我死之后,周绵绵选了谁?

破产倒计时 29 天: 没有选。她全都要。

破产倒计时 29 天: 这些男人,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但依旧还是有一个人,她自始至终都求而不得。

白泠: 谁?

破产倒计时 29 天: 李隼。

白泠一怔。

下一组准备,白泠、李隼——

白泠按灭了手机,独自走上台。

那个神龙首尾皆不见的交换生自然没有出现。白泠毫不意外。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神秘人给她准备的那份 PPT。她用一个小时消化完毕,再用一个小时练习了三次。

然后,白泠走上台前。

光是选题名字报出来的那一刹那,坐在角落里的青年男人便放下手机,抬起了头。

神秘人说得没错。这个选题确实吸引了他的注意。

白泠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李记的发家史,几次大的业务转折,如今正在迈进的方向,以及在开拓内地与海外市场时所遭遇的一切隐形困境。

十五分钟过得很快。整个教室哑然无声。

在白泠说出谢谢之后,甚至还安静了好几秒。

直到角落里的闻睿,率先拍了拍掌心。

然后,整个教室才如复苏一般掌声雷动。

任课老师道: 非常好,超出我预期的陈述,可能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报告。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顾子铭和周绵绵的神色都算不上好。

在这间教室的绝大多数人眼中,这场汇报只是期中考试罢了,只占据这门课总分的 30%,没有那么重要。

可他们两个却深知,这关系到闻远科技投资部实习名额的走向。

我有个问题。顾子铭出了声,——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站在这儿?你的队友呢?

一经提醒,任课老师才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对呀,白泠,你的队友呢?她问道。

周绵绵道: 陆老师,跟她一组的李隼是交换生,平时不怎么来上课。可能白泠觉得,她一个人也能搞定这次汇报吧。

陆老师有些不高兴: 我让大家做小组作业,是因为团队合作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只会单打独斗,是不满足我们商学院人才培养的要求的。

一个和汇报本身毫无关系的问题,一下子让白泠被诘难了。

角落里的闻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对她接下来的应对很感兴趣。

白泠站在台上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黑发黑瞳的男生走了进来,穿着非常简单的白色 T 恤衫、黑色短裤和白色帆布鞋,明明是非常普通的大学生装扮,但组合在这个人身上,就让人移不开眼。

漂亮的下颌线条,精致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是一对丹凤眼。

不是吧……白泠有些懵。

这个人,不正是早上离开她家的小娇花么?

而男生径直走到了她的身边,定定站住,面向众人。

刚刚去了趟洗手间,现在回来了。

李隼。

他们专业那个被传容貌惊为天人,但是从不来上课的港科大交换生。

在酒吧做着不可言说的工作,半夜被她捡了回家,还莫名其妙分享了秘密的小娇花。

以及,神秘人口中那个,周绵绵自始至终都求而不得的男人。

这三个身份全部汇在一起时,白泠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念头。

——容貌的传闻原来不是夸张啊……

所以,这份作业是你们一起完成的?陆老师确认道。

李隼嗯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负责了什么部分?

李隼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查资料。

白泠开始觉得事态不受掌控了。

一个谎言总要用 N 个谎言去圆,而每多一个谎言,翻车的几率就几何式上升。

哦,那你说说看,李记是怎么起家的呢?

陆老师特意问了一个白泠最开始就讲过的问题。

她似乎并不相信,这个平时从不上课、此时突然冒出来的学生,真的有好好完成这份作业。

李隼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

餐饮业。他回答道,第一家店开在 1996 年,铜锣湾轩尼诗道 507 号。

那现在呢?

主要是餐饮、电信和房地产。

李隼甚至报出了这三项分别占整个集团营收的比例,然后淡淡补充了一句财报可查。

不过目前这三项业务都在走下坡路,这家公司正在寻求和内地科技企业的合作。

老师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李隼的回答堪称完美,甚至一部分白泠都答不上来。

开玩笑,这份材料跟他俩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五分钟答疑时间弹指而过。

刚下了台,白泠立刻问道: 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李隼反问。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你玄关的柜子上放着学生证,我看到了,所以我今天来了。李隼轻描淡写道,看上去来得挺及时。

白泠突然想到了神秘人的那句: 我为你做了个法。

如果李隼就是对方所做的法的话……好吧,这家伙做法好像还挺有效的。

紧跟着,她又想到了自己在李隼面前掉眼泪以及控诉程衡的样子。

……要命。

血的教训: 不要对陌生人乱倾诉,鬼知道你们会不会再遇见?

白泠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微信。

虽然那个神秘人看上去什么都知道,但有件事,她还是得确认一下。

白泠: 你说周绵绵唯一求而不得的人,是我昨晚捡回家又放走了、今天一块儿做小组作业汇报的,李隼?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什么???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你把他捡回家了?

白泠: ……

破产倒计时 29 天: 这辈子你比周绵绵率先认识他诶

白泠: 需要我谢谢你全家吗?

破产倒计时 29 天: 不要这样,友好一点儿,咱俩一个战壕的。

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白泠果不其然被老师喊住了,让白泠去一趟她办公室。

所以之前,被叫去办公室的人,大概就是周绵绵了。

白泠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李隼。

周绵绵唯一求之不得的人?为什么?

白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一起去吗?

好啊。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办公室内,陆老师见到两人一起来也没有惊讶,直接开门见山道: 白泠,我这边有一个闻远科技投资部的实习机会,也是受朋友所托,你看看你是否感兴趣。如果表现好,有概率留用。

她将一张打印好的 A4 纸往前推了推,上面是职位描述。

选择白泠的理由很简单,她从最高分小组里选了明显贡献更大的学生,更何况另一个是交换生,下学期就走了。

白泠接过那张纸,上下扫了一眼,和神秘人的描述别无二致。

谢谢老师,我想试一试。/等一下

门外突然响起了周绵绵的声音。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显然刚跑来的样子,身后还跟着顾子铭。

对不起陆老师,是我唐突,但是我也想争取一下这个名额周绵绵道。

白泠的眉梢一挑。

李隼斜斜靠在墙上,扫视了一下来人。

顾子铭已然站了出来: 陆老师,是我把闻远科技请您内推实习生的事情告诉了绵绵。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官方的名额,她也可以自荐的,对吧?

老师,这是我的简历。周绵绵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显然是早有准备。

狭小的办公室里一下子挤进来四个学生,显得有些拥挤。

白泠实在不行和周绵绵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忍不住侧了侧身。

陆老师接过简历,有些为难,但还是认真地看了起来。

见老师有所动摇,周绵绵立刻转身面向了白泠。

白泠,我很需要这个名额。周绵绵咬了咬下唇,我不像你,我没有那么好的家庭背景做支撑,随时随地给我安排家里公司的实习。对你来说,这只是无数机会中的一个,对我来说却是唯一了。

在人前,周绵绵总是表现得很弱势。高中的时候是这样,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

态度诚恳,有理有据,跟琼瑶剧女主角似的,好像不答应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一般。

陆老师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周绵绵: 是了,我记得你之前就有两段名企实习了。

更何况,还有顾子铭在旁边添油加醋。

白泠,今天你讲得确实很好,但你也不缺这一次实习,更何况你们高中的时候有点儿误会,这次大家各退一步,就当重修于好了。

这算哪门子各退一步啊?

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破产倒计时 29 天: 稳住局面,我在想办法了。

白泠瞥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老实说,科技公司投资部的内部运作,我还挺感兴趣的。老师率先找我,也是觉得我更合适对吧?

可是周绵绵更需要。顾子铭立刻道。

他甚至开始和老师陈述,为了这次作业汇报,周绵绵熬了多少个通宵。

一直在旁听的李隼始终观察着局面。

直到他低声凑到白泠耳边,问: 你其实不想去闻远实习吧?

白泠微愣,但还是淡定反问: 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不像。李隼淡淡道,他们的样子看着更着急,你一点儿也不着急。那你为什么还要争取?

有一种被人轻易识破的感觉。

但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白泠也懒得编理由,直接道: 昨天晚上,一通电话让我准未婚夫放了我鸽子的就是她。

李隼哦了一声。

那是不能让她如意。

态度相当的理所当然,并且毫不犹豫地站了队。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李隼道。

……

这个老师耳根子怎么那么软啊我看她是想把名额给周绵绵的样子,那我 PPT 不是白通宵做了吗?系统系统,想想办法

你这种只会抓着系统给你出主意的宿主也不多见……提醒一下,你现在和白泠的『信任值』涨了不少,已经可以兑换道具了。

能兑换什么?

我看看啊……『小娇花的钞能力』?

什么玩意儿?小娇花是谁?

白泠给李隼起的新昵称。

哈?李隼那种疯起来不计后果的白切黑,跟小娇花哪里沾边了?

兑吗?时间要来不及了。

——兑

……

李隼走出了办公室。

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按照他的性格,也绝不会多管闲事。

可是莫名就觉得,这件事,如果他想要干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有一点儿兴师动众。

但他也不在乎这些。

决定离开香港的时候,他就已经什么都不会在乎了。

兴师动众又怎么样呢?就让那群人鸡飞狗跳好了。他们会想尽办法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但谁也猜不到。

李隼近乎淡漠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办公室内,在顾子铭替周绵绵游说了接近三分钟后,陆老师终于心软了。

她看向白泠: 身为你们的专业课老师,肯定还是希望每个学生都有好的发展。这次我还是内推周绵绵吧,主要考虑她之前没有大型企业的实习。然后我再问问周围朋友,有没有其他名额可以推给你,如何?

她自认为做出了一个两全的选择。

虽然到底有没有其他名额,也不好说。

但白泠的家庭情况她也略有耳闻,据说家里的生意做得很大,肯定是不缺这一次两次机会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周绵绵的脸色不可抑制地出现了兴奋的神情,不断地说着谢谢老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这样不好吧,老师。李隼懒懒靠在门边,我弱我有理?劣币驱逐良币?然后让闻远科技笑话贵校的学生就这水平?消耗的也是您的人脉啊。

一番话讲得咄咄逼人,但最后还是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给圆了回来。

他甚至出了个主意。

不然这样吧,老师把这份简历发给您朋友,问对方要不要这个实习生好了。如果要的话,我们就让。他站到了白泠的身边,坚定地说出了我们两个字。

周绵绵不是带了人来当说客吗?

那他们这边也有两个人。

与此同时。

白泠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破产倒计时 29 天: 搞定了

不靠谱的队友送来了一颗定心丸,倒是让她莫名安心。

于是她点点头,道: 我让也不是不可以,但人家也得愿意要周同学对吧?还是先发简历去看看吧。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羞辱,搞得周绵绵顿时下不来台。

考虑到本来也是要走这个流程的,陆老师真的把简历拍照发过去了。

而几十秒后,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听筒那头传来了青年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略略抱歉的语调。

狭小又安静的办公室内,每个人都能听见听筒漏出来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陆老师,简历我收到了,但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声。我们的战略合作方刚刚来通知,说希望我们最近锁定投资部的人员流动,主要是有一些保密项目要推进。这样吧,我回去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部门需要实习生?

一模一样的说辞。

我去问问,有没有其他名额可以推给你。

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部门需要实习生。

成年人讲话都委婉,不确定的承诺往往都没有下文。

然而,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你们系那个上台讲香港李记案例的女孩子,我觉得挺不错的。我看,你给我推的简历好像不是她的?麻烦帮我跟她说一声,虽然现在投资部没有实习生名额了,但我很欢迎她投递我们的秋招。

然后彼此再客套了两句,便挂断了。

周绵绵的神情已经彻底僵在了那里。

白泠则淡淡笑了笑。

看来周同学的努力白做了。不过也不用灰心,老师肯定有其他机会推给你,实在不行,我让我家里帮你找找实习?

她甚至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为生日新做的指甲。

没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先走了。老师再见。

白泠和李隼走了出去,礼貌地带上了门。

白泠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太久没这么神清气爽过了,她甚至有些狡黠地侧过脸,问李隼: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儿做作?

特别是摆弄指甲、懒得正眼看人的那个样子。

李隼却勾了勾唇。

没有。挺可爱的。

那一瞬间,李隼有些微的恍惚。

他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已经很久了,整个人看上去淡漠而慵懒,像是游走于这个世界边缘的局外人。

却莫名伸手为刚认识的人做了一件事。

甚至因为对方的开心,自己好像也有一点点开心。

很微小,稍纵即逝。

但是却捕捉到了。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消息提示一条接着一条。

李隼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些人在找他。

他刚刚干涉和闻远科技合作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了家里,那群人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棋要怎么走,更何况他离港前可是把整个李家搅得天翻地覆。

李隼直接设了勿扰模式,任凭来电通知兀自咆哮。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他问白泠。

白泠想了想。

感谢你刚刚替我说话,带你去个秘密场所。

她带李隼步行上了六楼。

科大商学院教学楼的一条秘密小道,要从外围护栏边钢筋楼梯走上去,常年暴露在阳光下,楼梯布满了锈迹,却因追着阳光的爬山虎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生机感,像是在荒芜人烟的绝望中开出的生命之花。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白泠拉开顶楼天台的门。

科大坐落在平城郊区的山上,而其中商学院的教学楼地势最高。空旷的天台上,他们能一览整个科大校园,似乎连天空都触手可及。

很漂亮的地方。李隼道,你都是一个人来吗?

嗯。

朋友呢?

我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大家都喜欢周绵绵,你信吗?

白泠斜斜倚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天台的风势撩起了她黑色的长发。

为什么?李隼问。

我也不知道。从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开始,所有人都只喜欢她。

那现在不是了。李隼淡淡道,我不喜欢她。

白泠看向他,唇角微微上扬。

你刚刚怎么知道,把周绵绵的简历发过去,对方不会要?

上课的时候,闻睿就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的采访报道很多,那张脸不难认。如果他现场看中了谁,那只能是你,我赌他会质疑为什么收到的简历是另一个人的。李隼回答道。

虽然这只是一半的答案。

剩下的一半是,他直接让那个名额不存在了,反正白泠也不需要。

这样算是两手准备。

多管闲事不是他的风格,但既然已经管了,那还不如多管一点儿。

另外一个男生,看着不像是你的准未婚夫。

周绵绵就不能同时吊着两个吗?白泠扯了扯嘴角,真让她去了闻远,她还能吊第三个。

那你和你的准未婚夫分手了吗?

就没有在一起过。白泠懒懒道,啊,他来电话了。

微信上显示着程衡的通话申请。

不知道是不是说晚上吃饭的事情,白泠想。

她已经不想带程衡回家吃那顿晚饭了。

然而,接通的瞬间,对方却说出了她完全没想到的话——

白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周绵绵跟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在跟你争一个实习名额?

白泠几乎顿了有好几秒。

然后,她忍不住嗤笑道: 你知道得还真快。

周绵绵也真是厉害。

把顾子铭利用完就打发人家走了,然后立刻给程衡打电话卖惨。

程衡的语调近乎咄咄逼人: 咱俩早晚要继承家业的,你还能在乎那一两次实习?让给她又怎么样?干嘛把人搞哭成那个样子?高中的时候你就老把她惹哭……

我让了。白泠打断他。

……什么?

我说,我让了那个名额——她没有告诉你,是闻远科技突然不要实习生了吗?

虽然白泠也知道,大概率是她手机里那个神秘人做了什么,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但她还是没有想到,程衡居然会为了这个事,这么急匆匆地来找她兴师问罪。

有的时候她都搞不清楚,程衡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作即将要订婚的人。

如果决定要和她订婚,那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给自己的准未婚妻打电话?

白泠深吸一口气,道: 你如果那么在意她有没有地方实习,不如我给你妈妈打一通电话,让她帮忙安排进你家公司?

……那边一下子安静了,好像瞬间清醒了过来。

静默了好几秒。

白泠道: 程衡,今天的晚饭,就别上我家吃了吧。

我没有说不来……

是我说,你不用来了。白泠再度打断他,语调不悲不喜,本来我觉得大家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挺合适的,但如果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何必凑合呢?反正我也没有喜欢过你。

她的语调过于平淡,几乎一点儿感情都不带,以至于手机另一头的人似乎被说懵了。

可能是没想到她会那么直白,也没想到她轻描淡写就结束了这段关系。

但更有可能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那句: 反正我也没有喜欢过你。

白泠则是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周绵绵失去了进入闻远的机会,她心里的石头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儿,对程衡也不再客气,甚至还可以淡定地对旁边听了全程的李隼道: 让你看笑话了。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破罐子破摔吧。她想。

李隼却勾了勾唇。

你说谎了。

什么?白泠挑眉。

最后一句话,『反正我也没有喜欢过你』——是假的。你喜欢过他,才会这样故意强调。

白泠静静地看向对方,却没有出言否认。

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悸动过吧,她想。

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程衡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边,甚至觉得程衡不会拿她和周绵绵进行比较。

直到她得知,从周绵绵刚闯入她的生活开始,程衡心中的天平早就彻底摆到了对方那边,放了她的鸽子也要去和周绵绵约会。

直到周绵绵告诉自己,程衡亲口对她说过: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白泠,我和她之间,只是两家人觉得彼此合适罢了。

直到关于她的谣言传得满天飞,周绵绵咬定自己高中时被她霸凌过,而程衡居然出面为周绵绵作证了,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度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候,白泠坐在病床上想,为什么程衡可以为了周绵绵,这样对待她?

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不是为了稳住程衡,白泠昨天晚上可能就要把酒浇到他的头上。

哪儿来的喜欢。

我撑死上辈子喜欢过他。白泠看向了远方。

而那一点年少时的悸动,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嗯,不要回头。李隼忽然道,也不要觉得他会回头。

白泠忽然想起了李隼离开她家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我母亲也犯过类似的错误,曾经以为对方可以回心转意……

我早就认清楚了,不会抱着不必要的幻想。白泠道。

天色渐晚,夕阳开始逐渐变成暖橙色,一点点下沉。

白泠转过身来,对李隼道: 好啦,我把你带过来,只是想跟你说,本以为我俩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见,却没想到居然是同学。你在酒吧兼职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也希望你替我保守秘密。Deal?

***

第十一次咨询。

陈医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咨询室内坐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悲喜,但带了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困惑。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问道。

病人嗯了一声。

三个月前,病人开始来进行心理咨询。每周一次,来得十分准时和固定。

一开始,陈医生还以为哪家娱乐公司新签下的新晋偶像。毕竟这样的面孔,即便在平城这样寸土寸金的繁华地带也不算特别多见。

但似乎并不是。

病人最初还有明显的香港口音,偶尔不确定的词语需要用英文,但每一次到来,他的普通话都会更好一些,时至今日已经很周正了。

病人的状态好像不错,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神经质,只是非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她以为我在酒吧兼职陪酒。病人道。

他简短地叙述了那段经过。

服务生没端稳托盘,不小心把鸡尾酒泼到了他身上。

酒吧经理出面道歉,又临时找了件衣服给他换上,说是店里只有这个,但是全新的,还请客人暂时凑合一下。

他喝多了, 胃里翻江倒海,嘈杂的人声与舞曲声令他更加反感,便独自走了出去。

后来,意识有些不清晰。

等再醒来时, 就在一个陌生人家里了。

陌生人给他准备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还有胃药和解酒药。

但是陌生人在哭泣。

……

很凑巧, 我发现,她其实是我的同学。

我甚至觉得凑巧得不正常,怀疑她是被派来监视我的人。

但查过了,她不是。

她过得不太好。我打听到的都是负面的传言。但直觉告诉我,这些传言是错的。

所以,我出手帮了她。

病人顿了顿。

几秒钟后, 他接着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她,但那一瞬间, 我就是那么做了。她似乎很开心。然后久违的……我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抬起头,对上陈医生的眼睛。

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病人做过很多的努力和尝试, 试图找回情绪这种东西。

虽然其中一部分努力并不健康。比如说,借助酒精。

他陆续找回了一些。

警惕, 敏锐,嘲讽——全都是负面的东西。

你说, 她把你认成了酒吧陪酒的人,当时你是什么反应?

我没有解释。

因为不在乎?

不是。病人平静道, 我觉得很奇怪,她好像对这个职业毫无偏见,甚至也懒得打听为什么,所以我问了她。她的回答是: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虽然女生还是解释了两句,这里的善不仅指善良, 而是指不要随意对人指手画脚。

然后,病人慎重地做出了判断: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我觉得她好像还有很多秘密。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糟的那种。

陈医生思考了一下。

有没有这种可能: 你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曾经某个时期的自己?所以你想帮她。

是吗?也许吧。

很多时候我们觉得生命毫无意义,是因为周围没有给你带来意义的人。陈医生道, 如果她是现阶段唯一一个能够帮你找到积极情绪的人,那你就去帮她,这是我给出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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